第四章:2、生产是为了有用还是为了盈利

第四章:2、生产是为了有用还是为了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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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生产是为了“有用”,还是为了“盈利” 从字面上考虑,几乎再没有哪一句口号比“为了有用而生产对为了盈利而生产”这一说法来得更没意义了。这句话仿佛在说,我们的经济机器所生产出来的产品——例如国家饼干公司生产的面包——不是供人们享用的,或者根本就是被糟践了。然而,即便我们忽略这句口号的字面意思,仅仅关注其所要表达的含义,我们仍将发现,有几处看似矛盾的地方其实未必。 把“为了盈利而生产”和“为了有用而生产”两者对立起来的做法,常常意味着拒不接受利润是经济行为和成果的一种先决条件,而盈利性则是经济行为和成果的衡量标准,要求我们用“服务”来取代盈利性作为经济行为的原则。 这一口号常常还意味着拒不接受“盈利动机”是社会上一切经济行为的指导原则。 这一要求还隐含另一层意义,我们进行生产是为了“有用”而不是为了“盈利”,那就是排斥一个可以让消费者在其中自主决定自身需求的经济体系,而倾向于另一种由政府根据其自身利益和社会利益来决定应该拥有什么的经济体系。这一点,毫无疑问,是在攻击竞争市场及市场价格体制作为生产和分配的指导力量。 这三层意思的共同点就是:“为了盈利而生产”不仅是多余的、“违背自然本性的”,而且会导致一个有悖于社会及个人最大利益的经济结构。而“为了盈利而生产”却是理性与效率的原则,是公司立足的根本。这样一来,提倡“为了有用而生产”便无异于确定了在社会的需要与公司的需要之间的矛盾。 有人认为应当把盈利性以外的其他标准奉为经济行为和成果的衡量尺度、决定因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乃是因为对经济过程的性质有误解。从定义上来讲,每一次经济交易都是对未来前景所下的一场赌注,因而每一次经济交易中都包含了相当大的风险因素。在早期经济发展中,所谓风险就是那些粮荒、虫灾、植物疫情和自然灾害等;而对于这些风险,即便那些最简单、最初始的经济体系也无从回避,无法控制。经济体的复杂程度越高,任一经济活动可能引发的风险也就越复杂。 加之于一个静态经济体的影响将以双倍的效力加之于一个处于扩展状态的经济体,经济生活的常规风险当中又加入了扩展的风险。这些风险到底大到什么程度,研发工程师们的“拇指规则”是这样描述的:十个新开发的产品当中只有一个会获得商业上的成功;而现代研发工程师们则比前人更进了一步,把这种扩展转化成了一道有条理、有组织、可预见的过程。这些风险之外又增加了不确定的因素,这些不确定来自于没有人能够预见新产品开发成功需要多长时间,也许得等上15年——这个时间一般是省不下来的——一种新产品或新工艺能获得认可。因此,无论是对资本家、社会主义者还是山顶洞人来说,利润都是一笔理所当然的冒风险的回报,是所有经济活动的基石。一个对风险不能做好准备的经济体注定将遭遇坐吃山空,积贫积弱,生产力日益低下的情况。 利润,除了是预防未来风险的一笔保险金之外,还是新的资本设备的唯一来源,没有它,经济的扩展就无从谈起。只有通过把资源或它们的产品留到将来使用,才能创造出新的资本,它来自总产量与当前消耗掉的产量之间的差额。这一差额便是利润。利润越高,一个经济体发展的速度就越快,就越能经得住动荡与波折,从衰退中复苏的速度就越快。一个经济体的增长速度与稳定性都与利润直接成正比。毫不意外,在今天的所有工业国家里,苏联的工业生产利润率最高,但这并不意味着苏联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它仅仅表明苏联的经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并且又由于它是一个“计划经济”体,不会对偏差做出自动调控,从而正处于罕见的高风险状态中。工业扩展的关键一直都在于提高每单个工人的资本投资量;描述这一数据增长的曲线与显示生产率、产出量的上升曲线是互相平行的,而资本设备的唯一来源便是利润。 实际上,美国的经济运行所依靠的利润额很明显是太低的。我们必须提高利润率,这不仅仅是为了实现经济扩张以满足维持就业稳定的需要,同时也是出于对国家实力与生存的考虑。 过去,美国对另一种资本的依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开发利用富饶的物产,占领并“开采”处女地,大肆挥霍木材、石油和矿产资源,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资本。亨利·乔治认为占用新大陆是资本的唯一来源,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资本的唯一来源是利润。但是他的这一错误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19世纪的美国,富饶的物产跟人为产出的资本一样,都是经济扩张的基础。而西方世界的其他国家情况也大致相仿,仅仅在程度上稍逊于美国罢了;其中尤以英国为甚,只不过它所占用与掠夺的是海外殖民地的自然资源,而不是其国内资源。如今我们再也不能把经济建立在对富饶物产进行大肆挥霍的基础上,未来我们对利润的依赖程度将越来越深。 首先,在现代技术条件下,产业扩张所需要的资本数量如此巨大,以至于仅靠“自然”资源是无法满足的,只能来自生产的利润。其次,工业化已经成了一个全球性的过程,它意味着,从前的殖民地原料生产地区现在为了自身的发展也需要“自然资本”,而在过去的150年中,欧洲,特别是英国的工业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建立在对“自然资本”进行占用与开发的基础之上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再也承受不起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去挥霍自然资源的代价了。土壤受到侵蚀,土地的肥力枯竭,森林资源遭到破坏,不可再生的燃料和矿石资源被过量消耗,这些已成为世界性的普遍现象。但是美国在这个问题上比其他任何国家都陷得更深,特别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完全沉溺于一场对自然资本彻头彻尾的疯狂掠夺之中。为了国家防卫、社会繁荣和民族存亡的大计,我们必须坚决保护并建设我们的自然资源,绝不允许把它们当作资本的廉价替代品。资本形式只能有唯一的来源,它不会因为使用而遭到破坏,相反地,它是一种可以更新再生的来源,它就是——利润。 如果说“哪怕没有利润,经济生活也能维持下去”是胡说八道,那么同样地,认为除了盈利性以外还存在其他衡量经济行为成败得失的标准,这种想法也是荒谬的。当然,为了社会利益考虑,一个社会完全有必要开展大量非盈利性活动,但是,尽管所有这些活动的开展本身没有任何经济利润,但是所有这些非盈利活动必须从经济活动的其他分支领域的利润中得到偿付,否则,整体经济就会萎缩。盈利性只是经济合理性的另一种说法,而除了经济合理性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合理性能够对经济活动做出评判呢? 人们之所以会对这个关键点常常产生误解,原因在于习惯上把下面两者混为一谈了:一个是“盈利性”,它是社会行为的客观概念;另一个是“盈利动机”,它是个体动机的主观概念。将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概念混淆始于实用主义哲学家和那些处于古典经济思想阶段的经济学家,他们的错误不是从经济生活的客观状况,而是从一种完全谬误的个体行为心理状态中推导出“盈利性”这个概念。话说回来,产生这一错误也是可能的,因为,尽管这些经济学家生活在一个经济蓬勃发展的年代,但其经济思想的基础仍然是一个静态经济的概念——一个均衡的概念。诚然,即便是一个静态经济体系中的亏损也并非为经济过程本身所固有,而是由某些外部机制所造成的,例如天气、虫害和瘟疫等。对这些外部的侵扰不可避免性的忽略,就会给古典经济学抹上一层抽象特征,如同棋局般;古典经济学家们倾向于纯粹理论式的、半数学化的公式。 我们现在知道,关于均衡状态的假想不仅是不现实的,而且均衡状态本身也并不值得向往。在现代工业条件下,没有什么威胁比一个必然导致全面失业的静态经济来得更严重了。我们再不能追随那些古典经济学家,把利润看作是——充其量也只是——防止均衡状态免受外部侵扰的一种手段。在一个日益扩张的经济中,利润和盈利性对经济过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我们的理论经济学中,这一点得到了充分肯定。即便在苏联,把利润视作“资本主义”典型的教条也被正式废止了;最近引发苏联国内众说纷纭的官方理论修订,主要就在于肯定了盈利性是任何社会或经济体系下生产的衡量标准与决定因素。然而,新观念要想深入人心尚有待时日,因此,公众讨论仍处在“盈利性”与“盈利动机”两个概念混淆不清的影响之下。 这个问题已远不止是一个理论问题了。由于概念混淆,我们的经济政策遂无法理解:经济扩张必须要靠利润。要决定利润的投向、它们如何被投资以及哪些活动应该进一步推进,这是经济政策理应面对的重要决定。只要我们希望经济发展的这个前提还成立,“我们是否需要利润”这个问题就压根儿是毫无意义的了。概念的混淆还让我们没有看到这样一个问题:对于我们期望的经济发展而言,美国经济运行所依靠的利润率实在是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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