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第八则

人间词话第八则
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
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
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
词的境界是有区别的，有的宏大，如大江东去，浪淘
尽，千古风流人物，有的精细，如寻寻觅觅，冷冷清
清，凄凄惨惨戚戚。王国维认为，境界没有高低之
分，只要是美，就没有贵贱。美只是一种境界，就作
品而言，是作品给观者的个体感受。境界的小与大，
优美还是壮美，其实都是不同的生活和意蕴的反映，
它们能够带给人们不同的审美享受，虽然其特质各有
不同，但是在给人审美体验这一点上是相同的，都属
于“美”的范畴，因而其间不能以优劣作为对比参照。
这则文论中引用的诗句第一句来自杜甫的《水槛遣
心》:“去郭轩楹敞， 无村眺望赊。 澄江平少岸，
幽树晚多花。 细雨鱼儿出， 微风燕子斜。 城中十万
户，此地两三家。"大抵写了离开尘嚣的愉悦之情。
第二句出自杜甫的《后出塞》 (其二):“朝进东门
营， 暮上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 马鸣风萧萧。 平沙
列万幕， 部伍各见招。 中天悬明月， 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 壮士惨不骄。 借问大将谁， 恐是霍嫖
姚。”
后两处都来自秦观的词。
一句来源于《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
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
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另一句来自《踏莎
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园望断无寻处。可堪
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
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
湘去?
就这则文论而言，以细雨微风与落日马鸣对举，是表
明境界的宏阔与否，并不影响审美欣赏与评价。宝帘
银钩与雾失楼台相对举，是证明境界的清朗或朦胧，
一样产生美的效果。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境界有大
小，不因此而分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