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坪古柏

茅坪古柏

朱小平

少时习山水国画，入门老师就教我画树。老师说，能画准华夏南北几类特色树杆树叶，其他的楼台亭阁、山石皴裂，自不在话下。云水可留白，树乃景之“眼”，近浓远淡，而风，全落在树叶碎枝的线条走势那一个方向。

    茅坪村村委会大前门草坪上，有个六角亭台，坐卧其中，风从北边悠悠地吹来，脖颈与袖口倾进微微凉意。日历尽管已经翻开了立冬节气，但湘南地域的冬寒，一直来得迟慢。脚边荆棘仍是刚直的绿，目光越过一方收割了的田野，枯黄的禾蔸，一茬一茬矗立着，村头屋角路旁，芙蓉花和美人蕉开得正艳，一线浅红与深红，随风轻晃摇曳。

    起身，与四棵粗壮擎天的古柏对视。它们在风中四平八稳，活了两百多岁，还在枝繁叶茂地活。古柏巍峨直挺，树皮缠满了苍老的淡褐色皱纹。抬头仰望，细密的针形柏叶，集织成片片葱茏，树冠相叠，樾荫如苍穹浓绿云海。延伸出的枝体虬遒，为整个茅坪古村添了一缕神秘幽邃的幻梦色彩。

    六百多年前，茅坪立村始祖李公胜，租了邻村梨园的田土，种了半辈子，辛劳积攒了一些银两，看上了这块茅草萋萋的空阔平地，遂领着一家老小在此开垦耕种安居。茅坪村名因而得来。

    古柏树下，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边觅啄食物边闲走。我的脑海忽然生出疑惑，“是先有树还是先有人呢？”这个问题比“到底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易答些。引路的村中退休教师李先生说：“百年树人，十年树木。”这些古柏，显然是立村李氏的后人栽植的。

    我们跟着李老师，去后坪看那片古柏树林。作为“吃货”，对可观不可食的树木很快便提不起神。“柏树为百木之长，是正气高洁、长寿不朽的象征，有斗寒傲雪、坚毅不屈的寓意。”

    李老师又说，据他们老李家“医圣”的《本草纲目》载：柏实有平肝润肾之功效。柏仁可养心安神，润肠通便，除湿痹、强筋骨，益脾胃，安五脏。柏叶可以凉血、止血、祛风湿、散肿毒。柏壳做的枕芯，能清热解毒灭菌，净化空气，稳定情绪，缓解失眠。柏树一身都是宝呢，巴蜀大厨喜用花椒与柏叶合熏腊肉香肠，味道可香美哩，总算是说到我的饭碗里了。

     回来的路上，李老师欣然自得地告诉我们：医生女儿和校长儿子，都是从后坪这片古柏林走出来的。

     坐在渐行渐远的车窗里返头，那些风中的古柏，俨然已成茅坪村的地标，它们静静矗立，默默荫翳着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