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殿》：“上载智能”技术能让人类免于死亡吗

麦迪是个正在遭受校园霸凌的中学女孩。有天，一个只会在线上用emoji沟通的神秘人帮助了她。她意外发现，神秘人竟然是两年前因癌症去世的父亲大卫。原来，父亲参与了一项科学实验，他的大脑被扫描上传到云端，由此成为了人类新物种——上载智能。

这是AMC动画剧集《万神殿》的开篇剧情。此剧改编自雨果奖得主、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的短篇小说《末日三部曲》，第一季已播放完毕。

凭借脑洞大开的设想和编排巧妙的剧情，《万神殿》不仅收获了烂番茄100%新鲜度，还在豆瓣得到了9.0的高分，被许多观众认为是“年度神作”。

上载智能：老概念的新整合

《万神殿》以上载智能（Uploaded Intelligence）概念与技术为剧情核心。

上载智能，简称UI，简单来说就是对人类大脑的神经链接进行分子级别的扫描，将包括思维、意识、技术、情感在内的所有信息上传到云端，编码到大脑的动态模拟中，让人类脱离肉身实体限制，以数据的形式存活。

UI虽然不像AI那样人尽皆知，但在科幻界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名词。《上载新生》《黑客帝国》《黑镜》，以及刘慈欣的小说《中国2185》等，都曾对这一技术及其伦理进行过探讨。《万神殿》并没有在纯粹的科幻领域提出新东西，只是在整合原有概念的基础上，讲好了一个故事。

《万神殿》以麦迪和母亲艾琳寻找大卫“重生”真相为切入点，讲述了麦迪一家对抗隐藏在背后的科技公司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麦迪先后得到了卡斯宾和劳里的帮助。

卡斯宾总感觉自己的生活不是真实的，事实上，他一直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他是UI技术操控方——字符律动（Logorhythms）公司创始人史蒂夫的克隆人。卡斯宾的父母、女友，都是被安排好的演员，只为了确保他人生中的所有重大节点，都与史蒂夫保持一致。

而劳里是已知的第一位UI人。她曾是顶级的证券研究员，在因车祸变成植物人后，被字符律动公司进行了上载。公司想要霸占她的大脑，让其永无休止地为公司劳动。

遭遇这种压榨的不仅是劳里，还有钱达。他就职的印度最大电信公司也在秘密进行UI技术的研究。

大卫、劳里和钱达在电子世界相遇，结成了亦敌亦友的关系。但钱达却将UI技术，打包发给了多个拥有超级网络的政府组织，一场军备竞赛由此开启……

有人调侃说：“《万神殿》是一个顶级缝合怪。”确实，观众可以从中看到克隆、AR、UI等技术，看到全息游戏的发展，看到元宇宙的无限可能；也可以体会到《头号玩家》那样的虚拟世界探索、《HER》一般的人与数据之恋、《楚门的世界》中被设定好的生活和《攻壳机动队》里的AI觉醒和复仇。

除了丰富的情节，导演和编剧还在剧中安插了许多彩蛋。大卫复刻了《攻壳机动队》的编码名场面——

字符律动总让人联想到字节跳动，而史蒂夫的形象活脱脱就是苹果原CEO乔布斯的翻版——

对于复杂的支线剧情和概念信息，《万神殿》做到了收放自如，让观众在拍案叫绝的同时，不禁将自己代入其中，进而思考：如果UI技术走向成熟，我们应该作何选择？

终极之问：人类何以存在

对身份认知的挣扎与和解，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不管是UI还是克隆，都指向了“人类何以存在”的哲学命题。失去了肉体、无法被碰触的人，还是人吗？意识是人的全部吗？UI技术可以让人类免于死亡吗？《万神殿》逐一对上述问题进行了解答。

面对重生归来的大卫，女儿麦迪和妻子艾琳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麦迪看来，能够在精神上帮助自己的UI大卫就是父亲，而艾琳则认为没有躯体的人不再是人，只是电子信号的集合体，并想要彻底删除UI大卫的源代码。

二人的矛盾冲突，最终消散在大卫的“爱”的告白中。成为代码之初的大卫，被剥离了语言功能，只能与麦迪用emoji进行交流，但在情感的加持下，大卫的数字大脑不断进化、完善，具备了完整的功能。大卫对艾琳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爱着谁。我爱麦迪，我爱你，这就是我。没有了爱，我就无法继续。”大卫用对妻女的爱来确认他还是他，钱达也因为母亲的电话而实现觉醒。由此可见，在《万神殿》的世界中，是意识而非肉体，在定义着人类。

但只要源代码存在，一个人的意识就可以被无限次复制。濒临毁灭的劳里不想让丈夫科迪用源代码将其重新上载，就是因为被复制出的意识，无法覆盖前一个版本所承载的记忆。

意识和记忆重塑了人的存在形式，似乎构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前景。但《万神殿》引入的新设定——退化，将美好的畅想打破。

这是上载智能技术存在的致命缺陷，就像老年痴呆症一样，数据化的意识会随着运行时间和工作强度的变化而不可逆地衰老，一旦能量被用尽，就会彻底消散。卡斯宾的诞生，就是史蒂夫为了攻克这一难关而启动的计划。

意识无法实现永生，如果一切都将逝去，人的存在为了什么？UI技术是科学还是“人类在寻找来世”的一种宗教方式？《万神殿》回避了这方面的讨论，只是给出了“让世界知道我曾来过”的旧答案。

现实桎梏：技术与权力

科学技术的每一次重大突破，都将改变世界的格局与秩序。

“每个个体都是他们私人订制，是天堂里的上帝。一个富足的世界，一个没有贫富的世界，一个没有排挤或私有的世界，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这是史蒂夫发展UI技术的初衷。然而心中虽有期待，却往往被现实桎梏，这项技术很可能会给人类带来沉重的灾难。

剧情中，钱达一个人就能操控一座大楼的智能管理系统，让老板一家在大火中丧生，甚至能够控制潜艇、改变导弹的发射方向，引发人类世界的战争。在他将UI技术发送到各国政要手中后，各国纷纷展开了相关研究。UI技术的强大破坏力和可能带来的权力诱惑，将促使他们发动更加具有危害性的事件。

剧集结尾，许多普通人站出来反对UI技术，但历史的车轮一旦转动，就无法停止。“和核武器一样，每个拥有上载智能的政府都将继续进行相关的研究，没有的政府则会秘密启动，UI人只会越来越多。”剧中人如是说。

人类和新人类UI，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混乱和危机。谁能成为UI世界的掌控者，谁又能完全掌控UI？在这里，《万神殿》将话题延伸到了“神”的领域。

史蒂夫代表的字符律动公司，希望能够破解上载智能技术的完整性难题，将不会衰退的能力赋予一个与人类利益一致的上载智能，让他变得无人可敌，成为世界的统治之神。

但人性存在，欲望和邪恶也就存在。摆脱碳基限制的人，并不一定能够在思想上到达新的维度。即使卡斯宾能够攻克上载缺陷，并成功找到这样一个人，这个人造神也要面临公平与权力的考量。

Pantheon（万神殿）中的theon是神的意思，pan是指全部。这是否意味着后续剧情中将引入多方神我们还不得而知，但即使这样，UI世界也只是现实统治秩序的线上翻版。人类会走向何方？《万神殿》第一季还没有给出真正有意义的答案。

（图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