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氓(下)——古代女子对“渣男”的控诉

《氓》是叙事性很强的一首诗，全诗以女子的口吻叙述了她和氓（古代称外来的百姓叫“氓”，有点跟今天的“北漂”、“海漂”差不多）怎么恋爱、怎么结婚，又怎么受到冷落、被抛弃的过程，用我们今天话说就是对“渣男”的控诉。在批判、控诉氓的时候，女主人公也表现了自己的矛盾心理。比如，婚前他们没有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又怕氓生气，害怕失去氓，她苦于“子无良媒”；她见到氓就开心，不见就伤心，她不知如何处理和氓见与不见的矛盾。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心理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与氓结婚并一起生活。这就为后来的“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埋下了伏笔。

                                                                       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注释】

氓（méng）：外来的百姓，这里指诗中的男主人公。

蚩（chī）蚩：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样子。

贸：交易。抱布贸丝是以物易物。

“匪来”二句：是说那人并非真来买丝，是找我商量事情来了。所商量的事情就是结婚。匪：通“非”。

即：就，接近。

谋：指商量婚事。

淇（qí）：卫国河名。

顿丘：地名。今河南清丰县附近。

愆（qiān）：延误。

将（qiāng）：愿，请。

乘：登上。

垝（guǐ）垣（yuán）：断墙。

复关：卫国地名，指“氓”所居之地。

载（zaì）：语助词。

尔：你。

卜、筮（shì）：都是占卜，烧灼龟甲的裂纹以判吉凶，叫做“卜”。用蓍（shī）草占卦叫做“筮”。

体：指卜筮的结果。

咎（jiù）：不吉利，灾祸。

贿：财物，指嫁妆。

沃若：犹“沃然”，像水浸润过一样有光泽。

于嗟鸠兮：于，通“吁”（xū），表示一种感慨。鸠：斑鸠。传说斑鸠吃桑葚过多会醉。

耽（dān）：迷恋，沉溺。

说（tuō）：通“脱”，解脱。

陨（yǔn）：坠落，掉下。这里用黄叶落下比喻女子年老色衰。

徂（cú）：往。

徂尔：嫁到你家。

食贫：过贫穷的生活。

汤（shāng）汤：水势浩大的样子。

渐：浸湿。

帷（wéi）裳（cháng）：车旁的布幔。

爽：差错，过失。

贰：不专一。

罔：无，没有。

极：标准，准则。

二三其德：指男子道德行为有变化。

靡：不，无。

靡（mǐ）室劳矣：不以家务事为劳苦。

夙兴夜寐：早起晚睡。

遂：顺心。

咥（xì）：笑的样子。

躬：自身。

悼：伤心。

及尔偕老：与你共同生活到老。

隰（xí）：低湿的地方

泮（pàn）：通“畔”，水边。

总角：古代男女未成年时把头发扎成丫髻，称总角。这里指代少年时代。

宴：安乐。

晏晏：温和融洽的样子。

信誓：真诚的誓言。

旦旦：诚恳的样子。

不思：想不到。

反：反复，变心。

已焉哉：也就算了吧。已，止。焉哉，语助词。

【链接1】此妇更追溯来迎之时，秋水尚盛，已渡淇径往，帷裳皆湿，可谓冒险，而我不以此自阻也。——《诗三家义集疏》王先谦（清）

【白话1】当年氓来接我走的时候，正是秋天淇水水势上涨的时候，河水把车子的帷幔都浸湿了。可即便这样，我仍然选择了一往无前，选择信任你跟你走。

【链接2】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纳兰性德（清）

【白话2】如果相处起来总像刚刚相识的时候那样甜蜜温馨，又怎么会有秋扇闲置的情况呢？（用了汉朝班婕妤被弃的典故）

【链接3】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诉，逢彼之怒。——《诗经·邶风·柏舟》

【白话3】我自己的兄弟、家人也不可以依靠，我向他们诉苦，却反而遇到他们生气发怒。

【链接4】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孔雀东南飞》汉乐府诗

【白话4】公鸡一打鸣天还没亮，她就起身精心地梳妆打扮。穿上昔日绣花裙，梳妆打扮时每件事都做了四五遍才算妥当。脚下她穿着丝鞋，头上的玳瑁簪闪闪发光。腰间束着流光的白绸带，耳边挂着明月珠装饰的耳坠。十个手指像尖尖的葱根又细又白嫩，嘴唇涂红像含着朱丹一样。她轻轻地小步行走，艳丽美妙举世无双。

【诗经成语】信誓旦旦

誓言诚挚可信。出自《诗经·卫风·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下期预告：第五十九期《竹竿》——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