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商人和点灯人

第四颗星球属于一位商人。这位商人忙得不可开交，小王子到来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好，”小王子说，“你的烟卷已经灭了。”

“三加二等于五。五加七等于十二。十二加三等于十五。你好。十五加七等于二十二。二十二加六等于二十八。我没功夫再去点着它。二十六加五等于三十一……哦！一共是五亿零一百六十二万二千七百三十一。”商人说。

“五亿什么？”

“嗯？你怎么还在这儿？五亿零一百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了。我有很多正经事要做……我是个正经人，没功夫闲聊！二加五等于七……”

“五亿零一百万什么？”小王子再次问道。一旦提出一个问题，他就会揪住不放。

这位商人抬起头来，说：“我在这颗星球上生活的五十四年来，只被打扰过三次。第一次是二十二年前，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金龟子。它发出非常可怕的噪音，害得我在运算中犯了四个错误。第二次是在十一年前，我的风湿病发作了。这是我缺乏锻炼导致的，可是，我没有功夫闲逛，我是个有正经事要做的人。至于第三次……就是这次！我正说到计算结果是五亿零一百万……”

“五亿零一百万个什么呀？”小王子追问。

这位商人忽然意识到，要是不回答小王子，想要安宁是没有指望了。

“五亿零一百万个小东西，”商人说，“有时候，这些小东西会出现在天空中。”

“是苍蝇吗？”

“不是，是一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

“是蜜蜂吗？”

“不是，是一些能让懒汉们做白日梦的、金黄色的小东西。我是个有正经事要做的人，我可没时间做白日梦。”

“啊！是星星吗？”

“对，就是星星。”

“你要用这五亿颗星星来做什么？”小王子问。

“是五亿零一百六十二万七百三十一颗星星！我是个有正经事要做的人，我非常讲究精确。”商人回答。

“你要用这些星星来做什么？”小王子继续问。

“我要用它做什么？”

“是呀。”

“什么也不做，我拥有它们。”商人说。

“你拥有它们？”

“是的。”

“但我曾见过一位国王， 他说……”小王子觉得疑惑。

“国王并不‘拥有’，”商人打断了他，“他们只是‘统治’，这是两回事。”

“你拥有这么多星星能有什么用呢？”

“能让我变得富有啊！”

“富有又有什么用呢？”

“富有之后，我就可以去买别的星星了——如果有人发现了别的星星的话。”

小王子默默在心里想：这个人想问题的方式有点像那个酒鬼。尽管如此，小王子还是有许多问题想问。

“你怎么能够拥有星星呢？”小王子问。

“那你说它们是属于谁的呢？”商人不高兴地反驳道。

“我不知道，它们不属于任何人。”

“那么，它们就是属于我的，因为我是第一个想到这件事的人。”

“这样就可以了？”

“那当然了。”商人说，“要是你发现了一颗没有主人的钻石，那这颗钻石就是你的了。要是你发现了一座没有主人的岛屿，那这座岛屿就是你的了。要是你先想到了一个创意，那你就获得了它的专利权，这个创意就是你的了。这和我的情况是一样的：既然在我之前没人想过要拥有这些星星，那我就可以拥有它们。”

“那倒是。”小王子说，“可你要用它们做什么呢？”

“我管理这些星星，一遍遍地计算它们的数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天生就是一个对正经事感兴趣的人！”

小王子对这个回答仍不满意。他说：“要是我拥有一条围巾，我可以把它围在脖子上带走；要是我拥有一朵花，我可以把它摘下来带走。但你却不能把这些星星摘下来啊！”

“对，但我可以把它们存到银行里。”商人说。

“这是什么意思？”小王子问。

“也就是说，我会把星星的数量写到一张小纸片上，然后把这张纸片锁进抽屉里。”

“这就完事了？”

“这就完事了。”

“这可真好玩，而且还蛮有诗意的，”小王子心里想，“不过，这并不算是了不起的正经事。”

关于什么是正经事，小王子和大人们的看法很不一样。

小王子继续说道：“我拥有一朵花，我每天都会给她浇水；我还拥有三座火山，我每个星期都会把它们打扫一遍，包括那座死火山。谁知道它会不会再喷发呢？我拥有火山和花，对我的火山来说，我是有用的；对我的花来说，我也是有用的。但你对星星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商人听完后，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这些大人们真是古怪极了。”小王子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一边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五颗星球非常奇怪，是这些星球中最小的一颗，上面刚好能容得下一盏路灯和一个点灯人。小王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在天空的某个角落，在一颗既没有房屋也没有居民的星球上，一盏路灯和一个点灯人到底能有什么用？

不过，小王子想：“这个人也许是有些荒唐，但却比国王、爱慕虚荣的人、商人和酒鬼好多了。至少他的工作还有点意义。当他点亮路灯，他就仿佛点亮了一颗星星，或是唤醒了一朵花。当他熄灭路灯，他就仿佛让星星或花进入了梦乡。既然这份差事如此美妙，那它就是真正有用的。”

小王子一到这颗星球上，就很恭敬地向点灯人打招呼：“早上好！你刚才为什么把路灯熄灭了呢？”

“早上好！这是命令。”

点灯人回答说。

“什么命令？”

“熄灭路灯的命令。晚上好。”

话音刚落，点灯人又把路灯点亮了。

“那你为什么又把它点亮了呢？”

“这是命令。”点灯人回答。

“我不明白。”小王子说。

“不需要明白，命令就是命令。”点灯人回答，“早上好。”

说着，他又熄灭了路灯，然后掏出一块红方格子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干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差事，以前还说得过去，我早上熄灯，晚上点灯，剩下的时间里，我白天休息，晚上睡觉……”

“那后来呢？命令变了，是吗？”

“命令没变，这正是悲剧所在！”点灯人说，“这颗星球转得一年比一年快，但命令却没有变过。”

“结果呢？”小王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