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1349 何为下乘

早在许多年前，魏伯阳、圣帝尹喜就曾经向他提过这两个问题。如今再次听闻，他心中波澜起伏，心情颇有些复杂，既有感激，又有疑惑。

　　显然，尹喜至少在万年前就曾进入这九真殿，从这驼背老者口中听到了三问。他能借着种种机会，提前让孙悟空思考两问，也算是用心良苦。

　　驼背老者笑容一收，对孙悟空回答颇为意外。他看向那边紫衣女子，紫衣女子眉头皱起，黑袍中年也露出惊讶神色。

　　驼背老者郑重说道：“小友听好了，这第三问叫做‘有何求？’”

　　孙悟空略一沉吟，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从出世已来，孙悟空最为渴望的就是自由，就是不受任何人、任何势力束缚，自由自在，逍遥世间。

　　驼背老者尚未开口，那边紫衣女子已嗤笑道：“肤浅！”

　　孙悟空受人嘲笑却没有丝毫生气，他转身拱手，道：“还请前辈赐教！”

　　紫衣女子撇撇嘴，不屑道：“看你骨龄也有两万年，能引动三九雷劫也算是后辈英才，怎么连天外有天都不知晓？我也不问你来自哪一个界面，哪一个宗门，我只问你，你真的以为跳出了那个界面，从师门离开，就能超出所有人掌控？”

　　黑袍中年人也颇有些失望，道：“这位小友，看你前两问回答还有些趣味。这第三问回答，实在落了下乘。”

　　孙悟空再次拱手，道：“前辈，何为下乘？”

　　黑袍中年淡淡道：“坐井观天，不知天之大，是为下乘；鼠目寸光，只见眼前，是为下乘；庸人论世，只知逐利，是为下乘……”

　　说话间，他目光看向“万真来朝”石碑，石碑上玄奥光华闪烁，原本都已显现一个“孙”字，“悟”字也正在凝成之中。在孙悟空回答第三问后，“悟”“孙”二字却变得黯淡模糊，仿佛就要消散一般。

　　显然，“万真碑”也觉得孙悟空此论平平，不甚高明。

　　三使之中，绿袍驼背老者最是热心。见孙悟空尚在沉思，他咳嗽一声，道：“在我辈眼中，天尊之下皆蝼蚁。在大天尊眼中，我辈与蝼蚁又有何异？那么，是否大天尊就能横行无忌，自由无碍？非也，非也！便是大罗天天帝，又有几人能亘古长存？”

　　孙悟空眉头一皱，心中波澜起伏。天阙三使所说，他也曾思考过。出世以来，因畏惧死亡，他渡海求仙，以求跳出阎罗掌控；等修成天仙之后，大闹东海，搅乱幽冥，过了百十年自在生活，不料上天诏安，受封弼马温，惹出许多祸事。再后来，他被镇压在五行山下，被迫取经赎罪，一路西行，可谓受尽挫磨。

　　曾经，孙悟空以为取得真经修成佛果，便能自在逍遥。不料取经成功后，依然还有种种磨难。后来，他以为离开灵山，返回东胜神洲能够跳出牢笼，熟料方出狼窝，又入虎穴。天下虽大，却无一处清静之地。无论是在那个界面，只要有人，就有争斗；只要有争斗，就难安宁。

　　便是如圣帝尹喜、师尊菩提那样的强者，又有几人能真正自由？

　　那么，如何才能实现大自在，大逍遥？

　　曾经，孙悟空以为修成天尊，掌握超强实力就能达成。如今看来，别说他如今尚在渡劫中，即便未来修成真神、真仙，也未必能完成心愿。毕竟天尊之上还有大天尊。即便是站在诸天、归墟巅峰的大天尊，都还有身不由己，道消身陨的时候！

　　就孙悟空所知，从天皇以来，就曾存在两位天帝。如今大罗天那位号称玉皇大帝，从太古中期开始称帝，到现在掌权近亿年。玉皇大帝所辖仅是三十三天，归墟则由四大宫主掌控。在遥远的天皇时代，曾经有一位天帝横扫八荒，兼并万邦，将诸天与归墟统统镇压，那位天帝叫做轩辕大帝。

　　在诸天、归墟的种种典籍中，都没有提及轩辕大帝为何身死。不过，孙悟空猜测，轩辕大帝的殒落，与玉皇大帝、三清道祖脱不了干系。

　　只是，玉皇为何能取代轩辕成诸天天帝，归墟三宫为何会与诸天决裂，孙悟空还不清楚。

　　紫衣女子叹息一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除非天地本身，普天之下，又有谁能超脱？”

　　孙悟空心中一动。以他如今的见识，早就知道，修成天尊之后便能掌控法则之力。一些精通空间法则的天尊，能随手开辟一方世界。像孙悟空，早水元界时就窥悟一丝空间法则，能施展遁空隐形之术开辟出十丈空间，如今他已经能熟练掌控三条空间法则，可开辟万里乃至十万里空间。随着修为加深，开辟空间的能力将更大。有朝一日他将空间法则修行完满，就算是如水元界那般大世界，或许也能开辟！

　　在孙悟空自行开辟的空间中，孙悟空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主宰，就是至高无上的天道！

　　其内是刮风，是下雨，是严寒，是酷暑，都有孙悟空一念而生。

　　孙悟空环施一礼道：“感谢三位前辈赐教，不过，在下依然认为，此生最大追求，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顿一顿，他继续道：“若是跳出三界、五行，仍旧难脱束缚，那么，老孙便打破三界，重整五行，再造乾坤！”

　　孙悟空面色坚毅，语气铿锵，说话时一股浩然之气扩散开去。

　　驼背老者就在孙悟空身旁，察觉这股气息时周身一颤。他镇守这万真碑无数年，也不知见了多少真神、真仙、真魔。那些人实力无一不在面前此子之上，可是，那些人越是强大，越是小心谨慎，越是畏天顺命。来到九重天阙时，那些人无一不谦卑恭谨，无一如此子，敢自称颠覆世界，再造乾坤！

　　紫衣女子再次冷笑，一拂袖转身飞起，道：“此子不但肤浅，还很狂妄。本仙还要修行，就不陪你二人胡闹了！”

　　黑袍中年目光也变得冷漠，瞥一眼驼背老者道：“道友，速速将此子逐出天阙……记住，抹去他这段记忆！”说话间，一阵清风吹过，他身体化为一团黑雾，被吹飞干净。

　　驼背老者目光挣扎。孙悟空是他牵引至此。若将孙悟空就此赶走，他少不了要担罪责……目光扫视，驼背老者瞥见万真碑时，见其上玄奥光华再度恢复，并且第三个“空”字也在缓缓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