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话 一代传奇的落幕 (完)

        上一回我们说到武则天晚年生活荒淫奢靡，除了两个宠爱的情人张氏兄弟之位，她还设立了自己的“后宫”，养着一群奶油小生。然而，武则天毕竟年事已高，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都已经大不如前。她终于还是病倒了，而且病情严重，整个腊月里都不见起色。新年过后，武则天的病情再次加重。大臣不接见，连亲儿子都见不着她。唯独只有张易之和张昌宗俩兄弟经常在床边陪着她。

        这时，大臣张柬/jiǎn/之决定起事了。因为宫里的淫秽无人不知，无人不唾骂，所以张柬之的行动容易得到别人的支持。张柬之已经任命杨元琰/yǎn/做右羽林卫将军。宫廷卫队和护卫京都的士兵各有几支部队，步兵和骑兵都有。大概来说，所谓的南卫专门负责京城巡逻，保持京城的治安；而北卫就专门保卫皇城，皇城里面除了皇宫之外，还有朝廷各个官衙。南北卫又分为几个部队，由六个上将军统领。其中以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最为重要。张柬之曾经秘密游说/yóu shuì/李多祚，请他协助起事。张柬之跟他说身为唐朝的臣子应当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李多祚为人刚正，他毅然决定参与平乱，他在张柬之的府中对天发誓要光复大唐。

        随后，张柬之又任命三个好友做羽林卫上将军。姚崇本来就是张柬之的好友，现在正在外地做官，担任灵武道大总管。张柬之派人前去请他回来协助，于是姚崇从百里之外赶来京都。张柬之见姚崇到了，高兴地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于是把他的计划向姚崇说明。

        这次政变预定在正月二十二日举行，正是武则天从御史台把张昌宗召回宫去一个月之后。张柬之把行动的一切细节都已安排妥当。南北卫羽林军约定好了同时起事。南卫兵力要包围张昌宗的家丁，控制他的财产和府第；北卫有一千骑兵，五百步兵，要包围皇宫，要迫使武则天让位。

        长安元年即公元701年正月二十二日清晨，皇宫北门外的禁卫军集合在一起。张柬之、桓/huán/彦范、李多祚以及其他重要人物都在场，其中还有唐中宗李哲的女婿王同皎/jiǎo/。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和王同皎先进去见唐中宗。这场政变必须有唐中宗出面，因为政变的目的便是使唐中宗复位的。但他事前并不知道。李多祚向他说明来意之后他觉得疑惑和惶恐，当时竟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李多祚按捺不住，说道：“今天是非常之日。陛下知道臣等要做什么吗？臣等要恢复唐室，要恢复太宗皇帝的天下！臣等为正义不惜掷头颅，流热血。陛下只须出面领导臣等就行了。”

        唐中宗仍然有点犹豫，心里有点发抖，说道：“我知道张氏兄弟罪有应得。可是母后重病在身……而且这也太出乎意料……”

        李多祚回答说：“陛下只要出去告诉众官员陛下不反对就行了。如果大功不成，臣等就全家灭门了。”如果当时唐中宗要是拒绝的话，估计在场官员们一定会拉他入伙的，非得把他推到宝座上不可。

        这时，王同皎也请求道：“陛下，此事势在必行，不容犹豫。官兵就在门外，立刻就进宫保陛下重登大宝。今日之事如不成功，陛下岂能自保。”

        唐中宗还在迟疑不决的时候，就被众人扶上了马，他心中估计大概还在忐忑地想这是去登王位呢，还是去送死吧。

        太子的东宫和北门有一个花园相连。唐中宗一露面，张柬之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一进宫门，依照预定计划分别向各个方向走去，李多祚带兵直奔武则天住的迎仙院。

        张易之和张昌宗正在陪着武则天，这时他们听见门外人声喧哗，跑出来一看，知道出了意外。只见许多士兵穿着鲜艳的铠甲，绕过池塘整队进来了。一队精锐士兵一直走到武则天住的房间。他们过了池塘，就在走廊下上蜂拥而入。张易之和张昌宗一露面，就被士兵认出来了。俩兄弟知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于是拔腿就跑。士兵们奉命去追捕，于是大喊一声，拔刀去追赶。说时迟，那时快，众兵士就把张氏兄弟给逮住了，然后他们就把擦脂抹粉的俩兄弟的头砍了下来。

        往前走上两百多步就是迎仙院，迎仙院半掩在花树之中，从南面的迎仙门牌坊下一条路通往里面。在迎仙院的集仙厅，武则天正睡在床上。

        李多祚将军进入院子里，命令一切侍卫人等通通退出。随后张柬之等人就走了进去。

        武则天这时也被吵醒了，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她就问道：“为什么这么吵闹？你们怎么这么大胆，敢进里面来？”此时武则天仍然还是用命令式的语气在说话。

        张柬之回答说：“请陛下恕罪。张易之和张昌宗犯有叛国之罪，臣等特来诛除。他俩已经伏诛。未能事先奏闻，深为遗憾。”

        武则天没有回答，而是扫视了一下众人，一眼看见了儿子唐中宗。她大声呵斥道：“也有你！赶快回去。他俩已死，你也该称心了。”

        桓彦范迈步走上前说：“臣斗胆冲犯陛下，太子不能回去。先帝以太子付与陛下。陛下早当将皇位传与太子。今求陛下退位，太子登基。”

        听到这些话，武则天非常镇静，又把站在前面的一排官员一个个看了一眼。说道：“怎么，李湛，还有你！你和你父亲李义府曾受我厚恩。还有你，崔玄。我亲自提拔的你。我真想不到！你们一群叛徒！一群猪狗！”这时的武则天觉得自己仍然像大权在握似的。

        这时崔玄说道：“陛下，臣等都感戴陛下的深恩厚德。陛下自然知道，臣等今日所为正是酬答陛下的德意。”。

        由于张柬之谋划周密，不过半小时，一切行动就已圆满完成。张柬之等领导人物离开了武则天的住处，只留下李湛看守武则天，而有几个武官把张氏兄弟二人的头带了出去。而张氏兄弟的党羽也都被悄然围捕了，他俩的其他弟兄也被捕了。这兄弟俩的头不久就挂在了皇宫前面的天津桥上，人山人海般的老百姓都挤来看张昌宗的亲兄弟和堂兄弟被斩首。

        第二天，正月二十三日唐中宗以皇太子的身份监国，二十四日武则天正式让位。唐睿宗李旦被封为相王。唐室王公子孙都被被赦免回朝，恢复原来爵位。之前被来俊臣和周兴放逐的大臣及家族也都被赦免回乡，只有周兴等刽子手的家族没有被赦免。

        正月二十七日，武则天在士兵的护卫下移居到城内西部御花园里的住所。唐中宗每隔十天就去向武则天问安，还像以前一样恭敬。武则天日夜有人看守。日子一天天过，武则天觉得还不如在政变时死了反而更幸福。武则天这个暴虐专横的女人，现在是在她一生中第一次觉得没有权力了，她被人打败了。李湛现在仍然看守着她，就像对犯人一样。她的威严已经扫地无余了。她孤独了。她的情郎也死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也见不到。太平公主事实上已经背叛她而倒向唐中宗那边去了。更糟糕的是，她那孝顺的儿子唐中宗经常跑来告诉她一些朝廷的新措施。在她听来，这些新措施就犹如她一个个战败的消息。她的朝代周被废除了，她的计划，她曾苦心进行的事情都成了泡影。假如她现在还年轻、精力充沛，假如她还能够起身下床，她会知道怎么对付那些由她亲手栽培起来而现在却以怨报德的无赖们。

        然而，对武则天的打击接二连三地来了。在二月一日，官方举行了唐朝光复的仪式。所有旗帜、徽章、官衔、官衙名称等等，都恢复到唐高宗初年的原样。武则天的故乡山西并（bīng）州即现在的太原市，在武则天执政后曾改名为“北都”，这个名称现在也取消了。洛阳曾被武则天改名为“神都”，如今又恢复为东都的旧名。

        魏元忠曾经因为张昌宗而被贬出京都，现在众望所归，又被唐中宗召回朝廷做侍中，后来又做了中书令。武则天如今想起之前魏元忠在离开京都的时候向她说过：“将来使陛下蒙害的必是此二小子。将来总有一天陛下想起魏元忠，想起魏元忠的话来！”

        除了以上这些之外，对武则天来说还有更坏的消息。在三月，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后人奉旨废去了武则天给与的恶姓“蟒”与“枭”，恢复本姓。更糟糕的是，在五月，连武则天的祖庙都被剥夺了“太庙”的名称，而武则天祖先的爵位也被剥夺了！这可真是现世现报了。武则天竟然就这样亲眼看到当初自己费尽心思一步步取得的成果一个个都被废除掉了。

        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后人恢复旧姓的消息传来，武则天不由得想起了青春年代的往事。那些冤鬼又重新出现在她的心上。假如她和那些冤鬼在地下相见，她是不是应该说她已饶恕她们了？说愿意与她们和好呢？可是她是弥勒佛啊！她叫人为她念《大云经》，她耳畔那悦耳的经声悠扬而平静，她听了觉得舒服点儿。这经声使她回忆起和大和尚冯小宝在一起的那些岁月。她的确是可以说她快活了一辈子，没有第二个女人享过那么大的福。她愚弄了多少人啊！她一想到这就大笑起来。她深信她是有天地万物以来人世界上最传奇、最有权威的女人。不管以后入地狱也好，上天堂也罢，她仍然是最出色、最伟大的人物。有一件事她是十分有把握的，那就是武则天的名字是会流传千古的。

        在唐中宗神龙元年即公元705年11月，武则天在富贵豪华的软禁之中死去，享年八十二岁。因为武则天很重视身后的祭祀，所以她在遗言里说后人要以“皇后”的身份祭祀她，不要把她看做“皇帝”，要把她看做她亲爱的丈夫唐高宗的贤妻（我想唐高宗一想到和她再度团圆估计会不寒而栗的）。在她的遗言里，她饶恕了王皇后、萧淑妃、褚遂良、韩瑗，以及王皇后的舅父柳奭/shì/。也许是她在最后时刻觉悟了，也许她觉得这样，她去往阴间的路上不至于太不顺利，也不至于太难为情。

        中国历史上这个最骄奢淫逸、最虚荣自私、最刚愎自用，当时的名声也坏到极点的传奇女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虽然她死了，但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依然影响着后世。后来唐中宗、唐睿宗和唐玄宗把武则天的族人也消灭了。她的影响力逐渐在大唐帝国被削弱。然而，她在整个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了，本书到此就结束了。感谢客官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隐声泰南期待和您在下一个节目中相遇。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