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和历史对话

七、和历史对话

00:00
24:52

  最高执政官坐在终端机前, 球形办公室中一片宁静。 终端机已和一号抗震基地的中心电脑相连, 她将同共和国和执政党的创始人进行第一次谈话。

 昨天晚上小雨放学回来后(他再也不想离开执政官阿姨回自己的家了),看到阿姨聚精会神地从双向电视上观看一段从图书馆中查到的历史资料片。 这部二百年前的影片用溴化银感光片摄制, 只能二维显像, 没有现代全息影像的立位感, 而且由于保存时间长, 图像和音响的质量很差。 影片显示了二百年前天安门广场那片令人目瞪口呆的红海洋。

 “阿姨, 今天我们吃什么好呢?”

 “看过吗?”最高执政官把小雨拉到身边坐下, 指着屏幕问他。

 “好象在近代史课上放过。”

 “好象? 刚才我接通学校的图书馆看了看你们的历史课本, 关于这一段历史上面只有不到二百字。”

 “连这点儿我们都没讲。 老师是这么说的:'这几小节微不足道, 你们自己下去看吧, 五百年内的东西都无魅力。 下面让我带你们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流而上, 漫游文明开始时人类的童年世界。 让我们和荷马一起, 陶醉在伊里亚特城的血战中;让我们和埃及人一道, 在尼罗河边筑起巍峨的金字塔; 让我们和汉内拔一起, 乘大象翻越盖满白雪的阿尔卑斯山……只有这样, 你们才能真正体会到这门课的美。'”

 她看着二百年前共和国心脏的红海洋, 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看, 那些流着泪的年轻人是在对当时的最高执政官欢呼吗? 他可比阿姨幸运多了,看他有多少年轻人啊! 可你呢, 只有一帮老头老太太。”

 “阿姨才不稀罕他那些傻孩子呢, 你看他们那傻样儿!”

 “现在的男孩儿女孩儿见了你不也是这样儿吗? 有时比这还傻呢, 他们把你的扣子都揪去当纪念品!”

 “不, 好孩子, 那时和现在是完全两回事儿。如果他从天安门上走下来, 那些年轻人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揪他的扣子啊。 现在的男孩儿女孩儿们把阿姨看做他们喜欢的朋友, 而那时的孩子们把他看做神, 他不比我幸运。”

 她正回想着昨天和小雨的谈话, 终端屏幕亮了起来, 并显示:

 最高执政官同志, 您的终端已经访问BRAIN6程序。

 这显示很快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一片绿色的光晕。

 以下是共和国相距二百年的两位领导者的谈话。

 “您好, 老人家。”她在键盘上打入中文。

 “你好。 听说你还是个娃娃嘛。”屏幕上显示出另一句中文, 这是复活者的回答。

 “您要是看见我, 就更觉得我是个娃娃了, 我要是到了您的时代, 会被认为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因为有机器人, 我们不干家务事; 我们也没生过孩子, 这个时代的孩子们都是试管婴儿。 您一定觉得我太年轻了。”

 “年轻是好事。 建党初期, 领导人都是娃娃, 二十几岁。 后来才成了老头子们的天下。”

 “我们这个时代, 百岁以上的人才称为老头子。”

 “听说这些老头子让你们很头痛, 这是我们的错儿, 我们没想到将来人能活那么长。”

 真轻松, 知道吗, 您的时代的那个“错儿”, 今天已成了共和国最大的灾难和危险! 不谈这个了, 谈下去我非发小孩子脾气不可, 她想。

 “我今天是来和您认识认识。 我曾经反复看您那个时代的纪录片, 你们那群领导人的风度让我敬佩极了。”

 “一群老头子嘛, 哪有什么风度。”

 “你们有一种这个时代已经消失了的风度。 从那个时代的影片中看到, 你们似乎有一种轻松自如的样子, 有一种内在的力量, 这种力量在你们那种好象漫不经心的举止中每时每刻显示出来, 根本不需去有意识地表现。 我没有这种力量, 在人民面前我就得费劲地去表现我的力量, 以使他们觉得我胜任我的使命, 所以我总觉得很累。”

 “这和时代有关。”

 “是的。 这个时代, 人民选择一个领导者, 首先看他是否可爱, 然后才看他是否强有力, 领导者的形象越来越和电影明星体育明星接近, 事实上现在出色的领导者都被称之为'政治明星'。比如我, 如果我看上去不是很有魅力的话, 就是再有本事也不会当选为最高执政官的。 如果一个女孩儿不漂亮, 或者男孩儿个儿很矮, 他可千万不要立志当国家领导者。”

 “这是一大进步嘛!”

 “这表明人民开始自觉地创造历史, 拿破仑式的人物不会再有了。”

 “历史也是没有法子才要了拿破仑的, 他不是神, 他也常出错, 带了六十万兵大冬天去打莫斯科, 就是个大错。”

 “比起拿破仑, 我倒更喜欢托翁笔下的库图佐夫。”

 “嗯, 那是个看上去糊糊涂涂可心里清楚的老头子。”

 “是个很可敬的老头儿, 他表面上在旁观历史, 心里却知道历史大河在怎么流, 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做到的, 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老人家, 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因为尊敬您我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在您的时代, 我们的党作为一个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哲学基础的党, 怎么竟接受了'人民的大救星'这个提法? 又为什么让一幢具有浓厚封建色彩的建筑物出现在共和国的中心广场上?”

 “那个时候国家是需要权威的。 那个提法不对, 但没办法, 天安门对面那个东西我当然更没办法了, 到了现在你们还留着它, 还干那个用, 你们也没办法。 历史上总有一些个东西拿它没办法, 哈哈, 是不是啊?”

 碰了个钉子, 她只能笑笑说:“我承认。我觉得从书本上很难理解历史, 但您那个时代的政治权威, 我们的时代似乎不需要了, 政治权威是一种过渡手段。”

 “娃娃, 任何时候都需要权威, 不然人民要吃亏的。现在要是打起仗来, 人家给你扔过一颗核弹, 几分钟就要到你头上了, 这时的决定用公民投票是搞不出来的。”

 最高执政官一时无话可说, 就是决心反驳, 也做不到他的话那种简洁漂亮和有力。 他迟早会对这个时代公民投票的速度感到惊讶, 但这种速度在他说的那种场合确实还是太慢了。那个时代的领导袖们都有用最简单的最生动的语言表达最深奥思想的绝招。

 “老人家, 您在上上个世纪最后那段时光里, 觉得寂寞吗?”她大胆地问了一句。

 “那段日子没有什么人可说话, 我说一句他们就当一万句, 只能少说点了。 记得那时谈得最多的是和一个外国人, 叫斯诺, 他一句只当一句, 我就和他聊了一个白天。”

 “我记得您在建国后一直住在这个'大银球'的位置, 那时这里是红墙围着的一组古老的房子, 好象叫'丰泽园'。最后那段时间, 您的妻子好象一直和您分开住, 孩子也不在身边, 而且您那时在共和国的位置和我是大不一样的: 现在的人民只把我看成一个代表他们意志的年轻人, 对我没有任何依靠感, 能体谅我的难处; 但您呢, 那时的人民把您看成一根支撑天地的巨柱, 他们认为没有您天会塌下来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 我想肯定是有些寂莫的。”

 没有回音, 她控制不住地说了下去。

 “我现在也很寂莫, 前几天我的家庭完了, 女儿也不是我的了……但我想这种寂莫不会太长的! 还有三年, 只有三年, 三年后我就要过另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那时我是一个普通人, 再过三年, 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认出来。 这您可能觉得难以置信, 现在的人民对于历史上的个人是很健忘的, 明星太多了, 满地球都是, 人们得赶快把旧的忘了才能记新的。 上届最高执政官现在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 上上届的那位, 现在在一个动物医院里当主治医生, 每天为小猫小狗看病, 再往前的那些最高执政官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干什么, 除了他们的朋友外没人知道! 三年后我想做一个幼儿教师, 同时做一名网球运动员……”她说得入了神, 渐渐忘了两个时代的差距,“但首先, 我一定要有一个美丽的家庭, 这在今天是很费事的呢! 第一次不满意, 就再建立一个, 如果还不满意, 就建立第三个, 啊, 加上我已有过的那个家庭是第四个了, 我想那时差不多了, 因为那时我们已到了可以在家中安下心来的年龄。 但如果这个家庭还不理想, 我会继续寻找的!我的年轻朋友们大多建立过四五个家庭就厌倦了, 就在他们不喜欢的那个家中呆下来, 但我不会厌倦, 我会一直寻找下去, 一定要找到一个美好的家, 还要再有一个美丽的孩子! 和您, 也和以后的每一个人一样, 我有办法永生了, 我无法想象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它有时兴奋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孩子长大离开我后, 也许我会飞到火星上去, 在建在那个行星红色沙漠上的新国家中再当一次最高执政官! 然后再回到地球上来, 发起这样一项工程: 在同步轨道建立一面上千平方公里的反射镜, 反射太阳光, 使地球不再有黑夜; 然后, 我再开始平静的生活, 隐居在马里亚纳海沟中, 在大洋深处静静地作曲, 做好后用钢琴弹给头顶飞翔的鲸鱼听; 然后, 我再回到地面上, 试试能不能培养出一棵和喜马拉雅山一样高的银杏树; 然后, 然后……嗯, 我想想, 然后我到外太空去寻找生命, 如果找不到, 就从光子飞船上抓一把地球上的细菌撒到人马座或天狼星座的行星上, 也许几千万年后这些细菌就会进化成一大群美丽的孩子……当需要火热的生活时, 我可以把自己的意识注入超固态飞船, 到太阳中心炽热的核火焰中跳舞; 当需要平静和超脱, 我可以去数撒哈拉沙漠的沙粒, 而且发誓要把它们数清, 我有的是时间! 我要永远如痴如迷地生活, 要经历一千个, 一万个, 一亿个人生! 经历宇宙间的一切, 同时永远让自己的心年轻着……啊, 对不起!”

 她从无边无际的白日大梦中醒来, 热切地期待对方也倾泻出这么一堆话来, 但等来的回答把使她从沸腾一下降到冰点, 在屏幕上, 她那一大堆傻话下面只出现了一行小小的字:

 “忙你的去吧, 我们以后再谈。”

 她呆呆地坐在那儿, 就象一个圣诞之夜的孩子, 盼了一个月的圣诞老人终于提着大口袋来了, 但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离去了, 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全息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最高执政官叹口气转过身去, 一号抗震基地中控大厅的全息图像传了过来, 隐去了球形办公室的一半。 仍在基地中工作的科学家们每天在这个时候向她汇报六位复活者的情况, 而每天都有奇迹出现。

 六个人的复活到现在已有十天, 这期间, 他们一直很好地活在大型电脑的集成电路之中。 他们的存在形式, 从物理上讲, 只是集成电路块中几亿亿个呈不同电位的点, 这些电位只有两种状态, 分别表示0 和 1, 但这亿亿数量级的0 和1 就完整地复制了一个人的记忆和意识。 在这短短的十天内, 生命的这种新的存在形式就表现出许多惊人的能力。 当把六个大脑的软件全部输入基地的巨型电脑, 并把他们在不同的内存分区内激活时, 他们之间很快出现了对话, 对话的速度是每秒1。5MB, 也就是说他们一秒钟的谈话就有七十多万个汉字!实际上, 他们之间的每次谈也就是几毫秒的时间, 他们用几秒钟就可以完成原生质人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相互交流。更为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的学习能力。 基地中的电脑工程师们曾把复活者们生活在其中的巨型电脑与几个大型数据库相连, 复活者们仅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成功地建立了他们和计算机专业数据库之间的接口, 能对该数据库进行高速检索。 也就是说, 他们用了十分钟时间掌握了一个计算机专业博士研究生的全部知识。事实上, 对于复活者来说, 获得知识的学习过程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把一块录有数据库的激光盘放入电脑的光盘驱动器, 这块盘上的数据库就在几分钟甚至几钞钟内成为他们的记忆。来自二百年前的复活者BRAIN6, 就是用这种惊人的学习方式在一个小时内了解了现代世界。 在复活者们的世界中, 时间似乎成千成万倍地压缩了。 他们目前还没有视觉和触觉, 但工程师正在为他们制造视觉扫描装置和触觉传感器, 而他们自己完全能够生成极其复杂的视觉和触觉接口程序来。 这一切完全成后, 谁也无法想象还有什么奇迹会出现。基地中的一位电脑科学家的话很好地总结了这一切:“我们正在目睹这个星球上第一批超人的出现。”第二个全息电话来自新闻发布大厅, 人类出现六个复活者这一惊人消息将在今天晚上向全国和全世界公布, 新闻发布官把新闻公报让最高执政官最后审阅了一遍。

 第三个全息电话来自国家安全部, 安全部部长通知最高执政官, 按照执政委员会会议的决议, 关于复活者的AAA 机密在半小时前已经解密。

 最高执政官转过身来时, 发现小雨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正在她的终端机键盘上兴致勃勃地敲打着。 以前小雨放学后到这儿来时,电脑警卫系统总是拦住他,但因最高执政官多次干预, “大银球”中的电脑现在对这个大脑袋男孩儿熟视无睹了。小雨进来时, 终端机仍和一号抗震基地中心电脑的BRAIN6软件相连, 由于AAA 机密在这时刚刚解密, 屏幕没有在他面前关闭, 最高执政官转过身来时, 看到屏幕上有以下几行对话:

 ……

 “我喜欢吃草莓冰激淋, 只要肚子装得下就能吃!你呢? 你们那时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我喜欢吃辣椒。”

 “哇, 不好吃的!”

 “还喜欢吃苦瓜。”

 “苦的瓜?”

 “我们老家的东西, 现在可能没有了。我还喜欢吃捞糟。”

 “天啊, 你们那时吃的东西真怪, 这又是什么呢?”

 “一种米酒, 也是我老家的。这东西很好吃, 不苦也不辣, 是甜的。”

  ……

 小雨回到最高执政官的家里后, 看到她抱着小狗, 垂头丧气地陷在沙发中, 往日那些美丽的全息影象都关了, 甚至灯也不开。

 “你们俩倒是谈得来。”她闷闷不乐地对小雨说。 她看到小雨提回一个大塑料袋, 但懒得问那是什么。

 “他告诉我他小时侯的事, 放牛什么的, 可有意思了! 后来我饿了, 我们就谈吃的。 你

 们谈得没意思吗?”

 她把那场谈话一字不漏地都对小雨说了。

 “他对你说的话就那么少?”

 “就那么少。 开始我还是同他一本正经地谈, 到后面, 我想他在那个时代是一个人们很难接近的神一样的人物, 晚年又是那么孤独, 一定渴望找这个时代的人谈谈, 就对他说一个孩子的心里话了。 可他呢, 什么也不对我这个孩子露出来。 戴高乐的一句话很能说明那个时代的领袖们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神秘就不可能有名望。 因为亲近滋长轻视。 所有的宗教都有它的神龛, 任何人在它的贴身侍仆眼里都成不了什么英雄。可现在, 最高领导者在人民的眼中是最不神秘的人了, 他或她的一切人民都知道, 所以他们才选定了这个领导者, 我们也许有名望, 但没有一个被看成英雄, 事实上, 现在最不可能成为英雄的人就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了。现在的人民很难想象有这样一个并不遥远的时代, 那个时代的人民竟然容忍'神秘的'和不可亲近的人领导他们。 我和他相差了二个世纪, 我们已经不是一回事了。”

 “你以后继续找他谈嘛, 他现在肯定想再和你谈谈呢。”

 “我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在感到奇怪: 这个世纪是不是犯病了, 怎么把共和国交给这么个小傻瓜来领导?!唉, 我真不敢想我给他的印象, 你说, 阿姨在他眼中会不会象它在我们眼中一样儿呢?”她指了指怀中傻乎乎地晃着脑袋的小狗。

 “是又怎么样? 它挺讨人喜欢的嘛!”

 “唉----”

 “行了阿姨, 别那么难过, 我带来好吃的了! 你记得他对我说的叫捞糟的奇怪东西吗? 这就是, 是他告诉我怎么做的。 我刚才到东郊食品厂去了, 那里的总工程师说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南方民间食品, 照我说的方法要半个月才能出成品,在市场没有竞争力, 但他说可以在催化机上试试, 发酵时间可缩短上百倍, 我们就试了。”

 最高执政官立即来了兴趣。 她把塑料袋中的东西倒在不锈钢餐盘中, 堆起了高高一堆。 那是一种用粘米做的食品, 象很稠的大米粥, 她顾不上拿勺, 用手指挑了一小团放到嘴里, 那东西又酸又甜, 滋味美妙极了。

 他们大吃起来,连话都顾不得说。小狗在一边抗议地叫了几声, 但他们只顾自己, 一点都不分给它。 最后他们对着空盘子, 惊奇自己竟吃了这么多。 最高执政官想站起来收拾桌子, 但站不起来了, 她觉得墙壁在四周旋转, 并看到小雨躺到地毯上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她想起复活者曾对小雨说过这是一种米酒。

 “好孩子, 明天去找那个工程师, 让他给我们再做二十公斤这样的……这样的大米粥。 真是美极了, 就象上上个世纪下着蒙蒙雨的江南春天在嘴里溶化呢! 他今天肯定觉得我在冒傻气, 肯定!可我没冒, 他才冒呢! 在上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 他领导的农民告诉他稻米亩产有一万公斤, 他竟信了, 我们现在的生物固氮作物也产不了那么多啊……还有, 他在共和国到处搭小炉子, 砸了吃饭的锅, 要炼出一千二百万吨钢来, 真傻! 我们这些孩子们每年炼出五十二亿吨钢, 也用不着砸锅啊, 他才冒傻气呢!”

 “阿姨,”小雨迷迷糊糊地说,“你不要当最高执官了, 我们俩去南极什么地方玩儿多好, 让他当好了, 人家二百年前就是最高执政官嘛!”

 她昏乎乎地躺在沙发上, 但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孩子无意中说出了她最担心的事。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