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心要》连载-第十三章(八)

《【中庸】心要》连载-第十三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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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八)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

这是夫子自谦之道,简称“夫子自道”。事父者,孝也;事君者,忠也;事兄者,悌也;朋友者,信也。孔子自谦地说:孝、忠、悌、信,这四大君子当行之道,我孔丘竟然一个也没有做到或没能做好。

道德分为自律道德和他律道德。他律道德是外来加诸己身的,它们主要来自风俗习惯、政府制定的各种法律条文和社会各行业制定的规章制度。他律道德之最高程度,只能实现人与人之间相对的和谐与稳定。这种和谐是外在的和谐,这种稳定是外力的稳定。自律道德源自生命(心性)内在的属性与理则,特别是生命(心性)所含的道德法则(裁定善恶之法则与功能),儒家称之为“规矩”或曰“理则”,道家称之为“法度”或曰“火候”,佛家称之为“法界”或曰“真理”。自律道德是生命(心性)内在的、先天本有的自律性、自觉性、自足性、自生性、自在性、自由性之彰显与实现,其彰显与实现亦可名曰“道德之觉醒”。道德觉醒即生命觉醒,生命觉醒即心性觉醒,心性觉醒即乾坤(天地、宇宙)觉醒。这一切的前提是道德之觉醒。




儒家视忠孝悌信等为彰显良知、唤醒道德的最有效、最稳妥之途径,也是彰显良知后、唤醒道德后,进一步扩充之、精纯之、成长之的有效途径,乃至唯一途径。是故儒者以最主动、最积极、最热情、最虔诚的态度去践行忠孝悌信,以最主动、最积极、最热情、最虔诚的态度去事父、事君、事兄、事友,且于事父、事君、事兄、事友的过程中,若遭遇到各种不公与委屈时,毫无抱怨,一如既往。

(子贡问夫子)曰:“伯夷、叔齐何人也?”(夫子答)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论语·述而》)伯夷、叔齐是商朝末年孤竹国国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次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登位,先后都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叩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子贡问夫子,伯夷、叔齐是否会怨恨灭其国的周武王?孔子回答说他们不会怨恨的,因为他们是“古之贤人”,明理懂事,他们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他们是“求仁”之人。以今语言之,即他们是追求道德觉醒、踏上德化人生之路的贤者,一切言行无不是围绕着这一核心而展开的,包括对周武王的“谏阻”和之后的“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等,他们时刻觉知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时刻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饿死”是在必要的情况下的杀身成仁。“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此为典型的忠恕之道。忠者必有恕行,恕者必有忠行。合忠恕而言之,仁也。

以儒佛道为代表的整个东方传统文化各流派一再强调,无论是如佛家那样走真理觉醒之路,或是如道家那样走大美觉醒之路,还是如儒家这样走良知觉醒之路,都有一个前提必须具备,即行者所依持与追随的这个心性、这个道、这个生命,她的价值和意义必须远高于作为一介凡夫之我的全部,在认知和态度上,非常乐于随时为其奉献自己身心之所有。整个践行仁义、德化人生之过程,即是将整个身心毫无保留地、积极热情地奉献给心性、奉献给道之过程,此谓之“率性之谓道”,此谓之修行意义上的“杀身成仁(奉献身心所有以实现良知德性)”。非如此不能得成就,非如此不能得成长,非如此不能快速而彻底地转化气质(佛曰消.业与转.识),非如此不能落实唯道是从与为法忘躯,非如此不能实现“依礼而行”和“君子而时中”。礼者,理也。形于外者谓之礼,根于内者谓之理。此“理”即心性内涵先天本有之真理、本有之律则、本有之规矩、本有之法度、本有之中庸。




在事父、事君、事兄、事友等过程中,当遭遇各种可能的不公与委屈时,要做到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就必须解决一个问题:行善之动机。对于儒者而言,尽孝、尽忠、尽悌、尽信,这一切都是为了彰显良知、唤醒道德,或于良知彰显后、道德唤醒后,进一步扩充之、精纯之、成长之必须之途径。唯有在具体的事君、事父等过程中,良知才能落于实处,道德才能落于实处。只有落于实处的良知,才是真正的良知;只有落于实处的道德,才是真正的道德。只有真正的道德良知,才能转化气质、净化身心、扩充心性,直至涵盖乾坤、臻至圣贤化境而获得生命的彻底解脱与人生的终极圆满。挂空的良知不能被称为良知,纸上谈兵的道德不能被称为道德,道德、良知必须在事父、事君等具体的事务中才能体现出来、落实下来。因此,儒家的德化人生,是时刻紧扣着实事、实理、实行、实证而立言、立功和立德的,是真正的实学,其所立之言是实言,所建之功是实功,所成之德是实德,一切落于实处,来不得半点虚假,更不可以纸上空谈,必须时刻不忘阳明的“知行合一”之教。

此落于实处的道德觉醒,即德化人生之过程,含摄佛家全部戒、定、慧无漏三学。若说德化人生是戒律学,则统统是自性之戒、自发之律,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是戒律。若说德化人生是禅定学,则统统是自性之禅、空性之定。夫子“择善固执”和“确乎不可拔”以及“与天地参”等等之训,皆是君子无处不在的定力与定境。若说德化人生是智慧学,则统统是心性之自明、自觉、自省、自在、自律、自然之呈现与落实,皆是“君子而时中”与“发而皆中节”之妙智与妙用。故于儒家事父、事君、事兄、事友之日常诸般德行德目中,含摄全部佛道等诸家之戒律学、禅定学与般若学(智慧学)体系,而又三根普被,利钝全收。




因为儒者将人际关系和伦理关系视为彰显良知、觉醒道德的实践场所,所以在儒者看来,家庭家族、工作场所、邻里朋友等生活所及之处,皆为修行或曰践履之道场,父子关系、君臣(上下级)关系、兄弟关系、朋友关系等所有关系,皆是彰显良知和觉醒道德之关系,皆是落实人性与德性诸内涵与属性之关系,皆是道德良知持续地扩充、净化、成长和升华之关系,直至“止于至善”,直至圆满之境。在此过程中,若出现委屈与挫折,儒者需极力转化之、克服之、疏通之或超越之,务必去除这些障碍,以畅达良知彰显之路。必要时杀身成仁,亦无需抱怨,因为我们已经“求仁而得仁”,已经实现了道德唤醒,已经实现了良知彰显,达到了生命(心性)觉醒之目的,故“又何怨”哉?无论是善缘还是恶缘,无论是顺缘还是逆缘,无论是与他人建立关系,还是与他物建立关系,在儒者看来,与所有关系互动之过程,皆是展现和落实德性之过程,皆是检查德性展现与落实程度、力度和纯度之过程,皆是成长和升华心性之过程,皆是向着更圆满之境推进生命觉醒与身心解脱之过程,统名之曰“下学而上达”之过程,或曰“德化人生”之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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