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98 一汪翠湖水（上)

1.整体印象——翠湖的地理——每座城市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湖

因为身处横断山脉，云南的湖大多是阔大深邃的，像是洱海，或者抚仙湖，湖边常是高山峻岭。昆明的翠湖和它们相比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很多城市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湖，杭州的西湖，济南的大明湖，南京的玄武湖，但昆明这座城市有两个湖——滇池和翠湖。滇池叫池，却是阔大的，面积要比整个昆明市区还大，他们彼此依存，它是这座城市的朋友。翠湖则比滇池小得多，精致细腻，作家汪曾祺把翠湖称为昆明的眼睛，可以说它是昆明的私家珍藏。明清的昆明古城，翠湖就被囊括在城墙内，而这座城市几百年来发生的重要事情，也有太多和这汪小湖有关。

元朝以前，滇池水位较高，翠湖还属于昆明城外的小湖湾，这里遍布稻田、菜园和莲花池，被叫做“菜海子”。因为东北面有九股泉，汇流成池，又叫“九龙池”。元末明初，滇池水位下降，让这里就了独立的湖泊。朱元璋洪武十九年，朱元璋的养子沐英镇守云南，重筑昆明城，将翠湖围在了城中。沐英的后人世袭明朝黔国公的爵位，翠湖周边成为他们的别墅。明末清初，平西王吴三桂征服云南，建造翠湖新府。随着吴三桂起兵被清军剿灭，翠湖的府邸被逐渐改造并向游人开放。

2.整体印象——一汪翠湖水，半部昆明史

。。。。历任的云南封疆大吏们将政治抱负之外的情感投身在翠湖上，模仿杭州西湖在翠湖上建造堤坝和亭台楼阁。今天我们看到纵贯翠湖南北的阮堤，在1834年由当时的云贵总督阮元修筑，直通东西的唐堤，是1919年由时任孙中山的滇川黔三省建国联军总司令的唐继尧拨款所筑。它与南北堤在湖心岛交会，于是十字型的堤坝将翠湖分成五片景区；湖心岛景区以湖心亭和观鱼楼等清代建筑为主；东南面是水月轩和金鱼岛；东北面是竹林岛和九龙池；南边是葫芦岛和九曲桥；西边是海心亭。

云南历史上唯一的一位状元、著名的近代教育家袁嘉谷有《翠湖堤上》诗：“左右树交绿城洞，浅深水涨碧添池。双堤车马人如海，让我花边觅小诗”。经过民国的重修，翠湖无疑成为昆明最漂亮的公园之一。抗战爆发后，西南联大从长沙搬到云南，离翠湖只有几百米的距离。这里于是成为联大师生的一片精神园地。当年沈从文、朱自清、吴宓、冯至、穆旦、汪曾祺，他们都曾在这里喝茶淘书、纵论国事、探讨学术、长歌竟夜。今天，它依然是昆明唯一一家开放到晚上10点的公园，在茶馆的灯火中，你或许能听到联大人的余声。

3.历史现场——九龙池——清末大儒与“九龙八景”

在今天翠湖的湖心岛上，还有一座湖中湖的九龙池，用来留记这片湖水曾经的名字。这里曾经有九龙泉眼，如今已经枯竭。1883年，清末大儒陈荣昌写下了《九龙池八景》，分别描写过了翠湖的 “春树晓鹰、秋窗夜月、精舍书声、酒楼灯影、柳营洗马、莲寺观鱼、绿杨息荫、翠荷听雨”。在首诗中，他第一个把“菜海子”、“九龙池”改称为“翠湖”。

作为近代云南的三大名士之一，陈荣昌是著名的教育家、文学家和书法家。在维新变法公车上书期间，陈荣昌在北京翰林院为官。他奉命批改当年的科举会式的卷宗。因为公车上书事件，翰林院秘密商议一切有维新嫌疑的试卷均不录用。他不顾禁令，为梁启超的试卷不惜三次犯禁举贤，成为第一个发现青年梁启超才华的人。

此后，陈昌荣回到云南任教，云南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状元袁嘉谷和一代枭雄、云安总督唐继尧都曾是他的学生。1902年，云南成立高等学堂，他担任校长，并赴日本考察，以重金聘用日本学者来到任教，开云南近代高等教育的先河，让这个地处边陲的省份在巨变的20世纪初成为全国变革的先锋。

4.景区畅游——海心亭——李白加欧阳修的“名对”

康熙三十一年，云贵总督范承勋和云南巡抚王继文，在湖心建碧漪亭，这是海心亭的前身。历史上曾有“东面高楼西面廊，翼然亭子立中央”的说法，加之海心亭上匾联较多，成为当时城中秀丽的风景名胜，吸引了昆明众多文人墨客前来，成为他们雅集的所在地。

海心亭的对联很有意思。上联写的是：有亭翼然，占绿水十分之一；何时闲了，与明月对饮而三。上联用的是欧阳修《醉翁亭记》的典故“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下联用的是李白《月下独酌》的诗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先是描写了海心亭的外观，大小，并且让人联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

5.历史现场——水月轩——中国最早的电影院

水月轩位于昆明翠湖湖心岛东面，东连金鱼岛，西接莲花禅院，是翠湖的中心游览区。1902年，云南曲溪富家子弟蒋楦买下这块湖岛宝地，竖亭建楼，种荷植柳，垒筑假山，开办水月轩照相馆，兼营照相机、冲洗剂、留声机、测绘仪器等业务。

蒋楦自幼爱好美术，照相机刚传到云南，他就学会了摄影和冲晒技术，开起照相馆。生意取得进展后，他又开始兼营照相机、留声机、冲印剂、测绘仪等业务。1905年左右，蒋楦到上海进货，从洋人处看过电影，当即购买了一部电影放映机和几卷影片带回昆明。起初，他只是自己观看，借鉴影片里的拍摄艺术，但是很多朋友观看电影之后，都大感新奇，纷纷建议蒋楦收费放映。1907年，他开始在报纸上连登半个月的广告，除了推销照相机、药料、嘹亮留音机等物，还称：“本轩现放之‘奇巧活动电影’，今又由西洋添办……其中火车、轮船、人物、鸟兽，生动活泼。又有日俄战景，枪炮轰击、烟雾腾天，恍如身入战场，令人惊心动魄。本轩不惜重价，购运来滇……每位收银三角。”通过考证这些史料，几乎可以断定，水月轩是中国第一家电影院，其正式营业的历史，甚至比西班牙电影商雷玛斯在上海开办的虹口大戏院还早一年。

6.景区畅游——翠湖嬉鸥——它从北方来，昆明最靓的鸟

现在的水月轩，林立着与海鸥有关的雕塑、石碑，是西伯利亚红嘴鸥莅临昆明城的纪念园。

1985年11月12日，西伯利亚的红嘴鸥第一次飞临翠湖，可能是因为昆明的市民格外热情好客，此后的每年深秋，它们都会跨越三四千公里的遥远路途，如期而至，到了初春，再启程飞回北方。如此一年一度，从不间断。

每年海鸥飞来，总有一位老人几乎每天不间断地从郊区步行十几公里来到翠湖喂食海鸥，和它们嬉戏，风雨无阻。他的名字叫吴庆恒，是早年西南联大的学生，老人一生孤独，海鸥成了他孤寂晚年的唯一的朋友。老人一个月的退休金只有308元，有一半以上都用来给海鸥买吃的。为此，他平时几乎舍不得花一分钱坐公交车。

1995年吴庆恒病逝。以后市民自发募捐，为老人在翠湖边矗立起一座他与海鸥嬉戏的青铜雕像。在国内，为一个普通、“卑微”的公民塑造青铜像并且安放在公众场所，这大概是一件极为少见的事情。同时，他的故事也由中山大学人类学家邓启耀写成了《寂寞鸥灵》，进而以《老人与海鸥》为名编入了人教版六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本。

现在，翠湖观鸥已经成为了昆明市民最热爱的项目之一。多年的时间里，它们已经成了昆明人的老朋友。

7.历史现场——袁嘉谷旧居——旧时代的状元，新时代的教授

袁嘉谷旧居坐落在翠湖的北岸，建于1920年，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两层四合院。

建筑在天井方向均设走廊，一二层构成了回廊。清末状元、民国的著名学者袁嘉谷正是在这里度过了18年的光阴。袁嘉谷是云南石屏人，16岁成为秀才，22岁中举。31岁中晚清经济特科“一等第一名”，是云南历史上唯一的“状元”。

1909年，袁嘉谷担任编译图书局局长，负责统一规范教科书中的名词术语，使用至今的一周“星期”制，正是由他在这时定立。辛亥革命后他回到了故乡云南，做过议员、图书馆馆长和云南大学的教授。1919年，通过友人相助，袁嘉谷在昆明翠湖北岸玉龙堆建盖了这座住房。在这里，袁嘉谷生活居住了18年，直至1937年12月23日去世，走完了他由书生到“状元”、官吏、再到学者教授的人生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