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20 .扫荡罗马汉尼拔，阿基米德保家乡

本期内容：

第二次布匿战争详情和后续影响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说到公元前219年，迦太基名将汉尼拔彻底征服今天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区域之后，面对着埃布罗河，对于是不是北上继续去开疆扩土，很是犹豫，并不是河对岸的少数民族多么强大，而是那块地盘属于罗马的势力范围。

我们说当汉尼拔的老爹老巴卡刚刚登上伊比利亚半岛时，罗马就警觉起来，然后就开始压迫迦太基，在公元前226年，和迦太基签署了一个合约，说你们在埃布罗河以南随便折腾，但是不能跨过埃布罗河北上，同时，在伊比利亚半岛的东南边，地中海沿岸，有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城邦萨贡托，它必须享有绝对的自治权，因为那是我的小弟。

我们说这个合约充分显示了罗马的霸道，一个兵都没出，一艘船都没去，一纸檄文，就把迦太基限制在一个有限的区域内，而且还留了一个钉子萨贡托城，罗马时不时地可以从这里登陆，监视一下迦太基是不是搞小动作。

也就是这个合约，让汉尼拔很犹豫，他完全清楚，跨过埃布罗河，就相当于和罗马全面开战。在思索了一段时间之后，汉尼拔想起了小时候老爹领着他在神庙发的誓，再加上巨大的利益诱惑，他下定了决心，和罗马较量较量。

汉尼拔首先派大军围住了萨贡托，8个月后，萨贡托沦陷。

罗马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不可能接受，严厉要求迦太基军队退出萨贡托，并且交出汉尼拔，押回罗马受审。

可是这时候的迦太基元老院，已经从占领伊比利亚半岛得到了巨大的经济好处，对汉尼拔的军事才能也有相当大的信心，觉得有能力，也有理由和罗马翻脸了。况且，汉尼拔在迦太基那时候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全民偶像，晚上睡觉都要把画像挂在门口防贼，你把他交给罗马，迦太基人民这里你也没法交代。所以，面对罗马的要求，迦太基元老院是断然拒绝。

对于这种面子和里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的事儿，如果罗马还能忍住，那它就不是罗马了，罗马元老院马上对迦太基宣战，于是，时隔20年之后，公元前218年，第二次布匿战争爆发。

                              一、罗马和汉尼拔在波河会战

战争开始之后，汉尼拔有两个选择，或者说大家认为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伊比利亚半岛坐船渡海，直扑西西里岛，然后以西西里岛为根据地，进攻罗马本土；另一个选择是率大军从直布罗陀海峡退回迦太基本土，在那里以逸待劳，等着罗马人来进攻。

但汉尼拔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大跌眼镜，震惊不已的决定，那就是他要直接进攻罗马的本土，却不走水路，也就是不坐船。

我们必须再一次打开地图，可以看出来，从今天的西班牙去意大利，如果不坐船，不坐飞机，那就只剩下一条路，沿着地中海北面的海岸线，从陆地上开车去意大利。

可问题是，汉尼拔那时候，最多只能骑马，大多数士兵都需要背着沉重的装备，穿着厚厚的盔甲，靠两条腿走到意大利去，而且，他们还要穿越高卢人的地盘。

高卢人就是前面我们说过的，那个打败过罗马人，并且血洗了罗马城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是凯尔特人的一个分支，之所以管他们叫高卢人，是因为他们最开始就居住在今天的法国南部还有瑞士的这片区域，在古罗马人的词汇里，这片区域的名字就是高卢地区（拉丁语：Gallia）。对于这么生猛的家伙，无论是罗马还是迦太基，都是有所忌惮的，更何况，老巴卡汉尼拔这对父子在伊比利亚半岛上没少祸害凯尔特人，高卢人自然是仇视，至少是警惕地看着汉尼拔。

公元前218年4月，汉尼拔留下他的弟弟哈斯德鲁巴在西班牙，帮他守住大本营，然后自己率领5万步兵，9千骑兵翻越了西班牙最北面的比利牛斯山脉（Pyrenees），正式进入了今天的法国，当时的高卢人地盘，向意大利挺进。

这一路是相当滴辛苦，汉尼拔先是以极其高超的手段，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软硬兼施，降伏了很多高卢部落，然后在法国和瑞士交界的罗纳河击败了高卢的联军，和对方正式结成同盟，这一系列手段，保证了他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高卢人的地盘，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惊叹的成就。

但更让人惊叹的还在后面，我们都说兵贵神速，如果汉尼拔不想在欧洲大地上绕来绕去，让罗马做好所有准备，然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他只有翻越平均海拔3000米阿尔卑斯山（Alps），在这一点上，汉尼拔并没有其他选择，可是这座山终年积雪，只有一些断断续续，几乎无法通行的崎岖山路，也正是因为这座山，在汉尼拔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迦太基的将领想过从这条路去进攻罗马。

然而，在经历了30多天的非人生活之后，汉尼拔的大军还是强硬地翻过了阿尔卑斯山。

这中间为了应付恶劣的天气和土著阿洛布罗基人（Allobroges）的骚扰，迦太基的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出发时的5万步兵和9千骑兵，到达意大利本土的时候，只剩下了2万步兵，和6千名没有马的骑兵了，减员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你要是问，马儿都去哪儿了？那答案就很悲惨，一部分在阿尔卑斯山的山谷下面血肉模糊地躺着，剩下的全进了士兵们的肚子里。其实汉尼拔出发的时候，还带了31头大象，但现在也只剩下了几头而已。

不过让汉尼拔很惊喜的是，他们刚刚走下阿尔卑斯山，就有当地的高卢部落来投靠。原因是这些被称为山南高卢（Cisalpine Gaul）的高卢人常年和罗马人打仗，仇深似海，看见汉尼拔的军队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意大利北部，就像看见援军一样，相当地激动，把汉尼拔这些家伙当作了天兵天将下凡。至于说为啥神仙们都穿得破破烂烂的，那一定是从天上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子刮破的。

就这样，汉尼拔凭着非凡的胆量和勇气，来到了罗马人的地盘。我们说达成这个目标尽管艰难，但也不会让汉尼拔成神，只要你有不怕牺牲的精神，翻过雪山，跨过草地，这些事情还是可以实现的，问题是打仗，而且是在巨大的损失之后和敌人打仗，这才是考验汉尼拔的时刻。

罗马元老院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暂时放弃最初制定的进攻迦太基本土和西班牙的决定，全力以赴，先干死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汉尼拔再说。

公元前218年十月，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率领的罗马军团和汉尼拔在波河附近展开会战，战争的结果是罗马军团惨败。这位罗马统帅西庇阿在历史上又被称为老西庇阿，老爷子在这一仗里差点就挂掉，全赖他的儿子，历史上称为大西庇阿的孩子相救，这才死里逃生，领着残部到波河右岸休息，等待援军。

之所以我们提到上面的两位西庇阿，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就是在古罗马历史上，这个西庇阿家族是绝对的名门望族，属于古罗马六大贵族之一，第二个原因是这位大西庇阿最终挽救了罗马，这事儿马上我们就会说到，而且大西庇阿的一个外孙子，历史上称为小西庇阿的那位人物，更是在几十年后，亲手终结了迦太基的历史，这事儿我们后面也会说到。像西庇阿这么牛掰的家族，无论是谁讲历史，都要多关注一下。

                      二、特雷比亚河战役和特拉西美诺湖战役

汉尼拔虽然首战告捷，击败了老西庇阿，但做为人类历史上超牛掰的一位统帅，他并没有飘飘然，也没有耀武扬威，反而开始示弱，故意让另一位罗马执政官森普罗尼亚的2万支援人马突破了他的封锁线。他这么做只是想告诉对手，这个汉尼拔就这么点本事了，已经是强弩之末，赶紧来干死我吧。

果然，傻不拉几，还自以为是的森普罗尼亚真的以为汉尼拔和老西庇阿两败俱伤了，这简直就是一场天大的，白捡的功劳。于是，这哥们不听大西庇阿的劝告，执意要在所有罗马后援队伍到达之前，集中他带来的支援部队和大西庇阿的残余军队，和汉尼拔决一死战。

以有心杀无心，汉尼拔精心布置的陷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先是罗马骑兵被汉尼拔的大象加战车逼退，然后罗马的步兵就被迦太基的骑兵肆意蹂躏，最后除了森普罗尼亚带着一部分罗马骑兵逃出了重围，剩余的三万多罗马精兵，全都战死在这场被称为特雷比亚河战役的战场之上，罗马又一次大败。

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这场战争，汉尼拔积累了大量的声望，古罗马历史学家阿庇安（Appian）就说：“（于是），居住在波河流域的人对他非常敬畏，把他当作一个不可战胜的和最幸运的司令官。”继几个高卢部落之后，意大利北部的很多部落都归顺了汉尼拔，这哥们的实力暴涨。

面对这种情况，罗马很快就重新选举了执政官，新上任的两名执政官分别叫弗拉米尼和塞维利阿，两个人为了阻止汉尼拔南下，分别带兵驻守在汉尼拔可能的行军路线上，可惜的是，他俩和罗马元老院都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汉尼拔是如何来到意大利的，简单地说，那家伙从来不走寻常路。

这一次也一样，汉尼拔率军从两个执政官防区中间，一大片大家认为根本不可能行军的沼泽地里穿过，摆出一幅气势汹汹，直扑罗马城的架势。

执政官之一的弗拉米尼吓了一个半死，这要是让汉尼拔得逞了，自己在罗马城里的地产、大房子、老婆孩儿岂不是全交代了？他随即率大军拼命从后面追赶汉尼拔，但他没想到的是，汉尼拔的真正目标根本就不是罗马城，而是他弗拉米尼本人。

公元前217年6月21日，汉尼拔在意大利中部的特拉西美诺湖附近设下埋伏，把弗拉米尼的4个罗马军团，将近3万人的队伍引进了一个三面环山的大峡谷中，仅仅用了三个小时，汉尼拔就结束了战斗。

罗马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惨，执政官弗拉米尼战死，1.5万人阵亡，剩下一万多人被俘虏。汉尼拔对这些俘虏采取了区别对待，凡是罗马公民，全都戴上脚镣，看押起来；对于罗马的那些拉丁同盟军，好吃好喝地招待，这样做目的很明显，他就是想分化瓦解罗马的拉丁联盟，这哥们不仅仅有军事头脑，政治也是相当熟练。

                          三、坎尼会战

弗拉米尼失败之后，罗马人终于知道对手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了，他们的制度马上就有了更激进的反应，重新选举了执政官，但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名字叫费边（Fabius）。前面在解释罗马新政治制度的时候说过了，当执政官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独裁官，大权独揽。

换句话说，在汉尼拔的绝世军事天才面前，元老院一致认定，现在是罗马的危机时刻，必须独裁了。

这位费边费大人还是挺厉害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汉尼拔是一个野战的天才，和这样的对手就不能打野战，所以，他的策略就是坚壁清野，当缩头乌龟，希望以此来拖垮汉尼拔。

可是这种策略和罗马人的天性是截然相反的，对于他们来说，打仗是第一爱好，战胜敌人的快感是幸福的源泉。一开始的时候，经历了前两次败仗，大家还可以勉强配合费边的这个战略思想，但半年之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罗马人就不干了，俺们堂堂大罗马人，没仗可打，还要躲在城里装孙子？

按照法律，罗马独裁官最多只有半年权限，半年之后，是不是还要独裁，那就要重新决定。结果就是，半年之后，费边被不喜欢当缩头乌龟的罗马人罢免了独裁官，罗马人又换上了两位执政官的政府结构，保卢斯和瓦罗当选。

对于为啥他俩当选，这俩家伙是心知肚明，那就是绝对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可是他们也知道汉尼拔的能力，思索了一番之后，两人决定用数量取胜，组成罗马共和国历史上最庞大的一只联军，人数高达10万人，准备找机会和汉尼拔死磕。

机会说来就来，公元前216年，汉尼拔先发制人，集中兵力攻下了罗马重要的粮食补给基地坎尼，罗马人赶紧出兵，浩浩荡荡的罗马军团最终在奥凡托河附近追上了汉尼拔，号称罗马史上最惨烈的坎尼会战打响（Battle of Cannae）。

汉尼拔在这场战争中，使用了一种新型作战方式，那就是新月形战术，并不复杂，就是开始的时候让中军冲锋在前，两翼落后，等交战之后，中军再慢慢地节节后退，凹进来，两翼迅速上前，把对方像包饺子那样包进来。如果你还记得希腊和波斯的马拉松会战，那你就知道，汉尼拔这里学习的，就是雅典人当时无意之中创造出来的一种战术，这也间接说明了，人家汉尼拔历史课的成绩肯定也不错。

不过这个阵型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千军万马真正做起来，却是相当困难的。我们说在古代战场上，不用说别的，只要一名将军带的队伍不散，不乱跑，那基本就是名将了，如果能把自己的思想贯彻到全军，而士兵们还坚决执行，那就只有亚历山大，霍去病等寥寥可数的一些人了，个顶个的，都是可以被称为战神的。

汉尼拔无疑也是这一类人，他的新月战术大获成功，最后以少围多，真的把十万罗马军包在一张大网里，罗马又一次大败而归，伤亡了五万到七万人。这里面包括了执政官保卢斯，以及罗马48名军团司令里面的29位，还有80名元老院成员。换句话说，罗马达官显要的三分之一搭了进去，就算放到全球历史，也算是在一天之内伤亡最重的战役之一。

我们说罗马在坎尼战争中失去的不仅仅是它的官员，将领和士兵，还有它的威望，这就好像是美国今天如果在某一场大会战里，被某一个国家实质性地击败，损失了一两个航母舰队和几万士兵，那么，接下来几乎可以预料的是，它领导世界的威望将会急速下降，有很多小弟都会首鼠两端，心怀二心。

罗马当时也是这样，几场大战役失败之后，西西里岛上，本来彻底臣服罗马的叙拉古国王希罗尼姆斯，马上就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觉得罗马现在这副熊样，当它的小弟，那实在是太丢脸了，早点儿归降汉尼拔还能早受益，于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和迦太基订立了盟约。

这种事罗马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否则的话，拉丁同盟也就完犊子了，甚至教训叙拉古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继续和汉尼拔死磕，这就是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这里说句题外话，“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历史上有很多人说过，汉景帝的老师晁错，赵匡胤的宰相赵普，抗金名将岳飞等等，它本身并没有对错，甚至可以说是对的，但有没有实力安内，如何安内，是一个大问题，稍有不慎，就是内外皆乱的局面。

幸运的是，罗马这次的安内最后成功了，在抵御汉尼拔的同时，最终拿下了叙拉古。

但同时，不太幸运的是，这次安内的时间长了点，大将马克卢斯（Marcellus）以四个罗马兵团，足足用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到公元前212年，才算是拿下了叙拉古。

你要知道，马克卢斯有一个外号，叫做罗马之剑，最擅长的就是攻击，但他却在叙拉古的城下憋屈了两年的时间，为啥？因为叙拉古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天才中的天才，手无缚鸡之力，却可以画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图纸，叙拉古的人们按照这哥们画出来的图纸，制作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守城利器，比如说类似中国古代床子弩一类的巨型弓箭和抛石机，每一次发射，连大象和最坚固的战车都扛不住，罗马士兵更是一倒一大片，名副其实的生命收割机。再比如说那种能把海面上的船舰抓起来，翻一个个儿，让战舰直接变成潜水艇的巨大“吊车”。

我们今天都知道，这一系列机械背后有一个最朴素的原理，那就是杠杆原理。人类对于杠杆并不陌生，古埃及在4500多年前，就用这原理来建造金字塔，中国古代《墨子》这本书也有比较相近的讨论，可是你若是说把杠杆原理用到极致的，还是这位叙拉古的天才，他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

这位狂傲天才的名字叫做阿基米德（Archimedes），他当时对罗马军团造成的困扰，可以用罗马统帅马克卢斯的话来做一个注脚，他说，“我们不是在打叙拉古，而是罗马军团和阿基米德一个人的战斗”，又说“阿基米德简直是神话中的百手巨人”。

上面这些描述肯定是有夸张的地方，就像我们以前说过很多次的那样，这种对失败者能力的夸大描写，一方面可以让大家觉得你公正，客观，进而就相信了你其他一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另一方面，它也会让胜利者显得更加牛掰，因为被俺们打败的家伙都那么厉害，俺们啥样还用说吗？

不过即便是夸张，也肯定是有一定历史根据的夸张，况且罗马人胜利之后没夸叙拉古的王奶奶，也没夸叙拉古的国王希罗尼姆斯，单单对着一位工程师赞不绝口，那自然是值得我们去探究一下这位阿基米德是何许人也，这个，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