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022. 二次降伏迦太基，地中海圈新大哥

本期内容

1. 罗马崛起之后跟迦太基最关键的一仗怎么打起来的？胜败如何，签下了什么条件？

2. 迦太基的汉尼拔和罗马的大西庇阿各自最后的命运？

3. 第二次马其顿战争的过程和结果，罗马是怎样成了霸主？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我们说罗马大西庇阿和汉尼拔玩起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游戏，把战火烧到了迦太基的西班牙行省，并且在成功迫使迦太基放弃西班牙之后，准备跨过直布罗陀海峡，去北非迦太基的老巢祸害一下，但罗马当时却拿不出更多的士兵和支援了。

不过对于招兵买马，大西庇阿心里早有盘算，招兵这事儿，亚平宁半岛上虽然战事吃紧，找不到人手，但附近的西西里岛上应该可以解决，它上面有很多祖祖辈辈当雇佣兵的家伙；至于说骑兵需要的马匹，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盯上了迦太基附近的一个国家。

说国家是不准确的，应该说一个部落，如果你还记得汉尼拔的老爹当年离开迦太基，第一件事就是向西征服了一片地区，那你或许还记得，那片区域叫做努米底亚。

努米底亚内部也是由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基本上每一个部落都有一个叫做国王的人物，这些人虽然暂时都服从迦太基的管理，但也不是铁板一块，互相之间经常是你争我斗，为了芝麻大点儿的事情大打出手。

在这些部落里，有一个叫做马希利亚的部落，他就是大西庇阿心中最理想的买马之地。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马希利亚的王子叫做马西尼萨。小伙子长啥样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迦太基有一位将军相中了他，非要把女儿索福尼斯巴（Sophonisba）嫁给他，这里请大家注意了，这位索福尼斯巴小姐不仅是欧洲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位美女，后来还有很多传世的西方名画，音乐以及各种各样的艺术品，都是表现她的，至于说为啥？我们接着往下看。

虽然亲爹相中了马西尼萨，双方也订了亲，但在迦太基元老院面前，贵为将军的老爹也不好使，最后索福尼斯巴这位大美女，成了迦太基拉拢另一个势力更大的努米底亚酋长西法克斯的筹码，被强行送到了西法克斯的床上。

这件事自然是让咱们的马西尼萨王子气得吐血，于是，这哥们趁着和大西庇阿在西班牙作战的机会，偷偷地和大西庇阿组成了联盟，意思就是，有一天如果你要是能打到北非，我就背叛迦太基，和你联合，抢回俺的媳妇儿。

就这样，当罗马元老院批准了大西庇阿的作战计划之后，他几乎是没有使用罗马的一兵一卒，带着从西西里岛招募的雇佣兵，登陆北非之后，和马西尼萨汇合，后者也信守诺言，向大西庇阿提供了马匹和军需，俩人随即向迦太基发动了攻势。

长话短说，西法克斯这个倒霉蛋首先被打败，马西尼萨获得了整个努米底亚的控制权，也抢回了索福尼斯巴。

可是根据各种各样的证据，大西庇阿判定，索福尼斯巴是一个坚定的迦太基爱国分子，如果让马西尼萨和这个女人搅在一起，那说不定某一天马西尼萨就会要了他大西庇阿的脑袋，于是，借口罗马规矩，大西庇阿坚持让马西尼萨交出刚抢回来的媳妇儿，要把美女押回罗马受审。

已经获得了足够权势和地盘的马西尼萨在这个时候抛弃了他的爱情，按着李维《罗马史》记载，马西尼萨拿给索福尼斯巴一瓶毒药，说不希望她回罗马受辱，而是希望她像一位腓尼基公主那样死去，索福尼斯巴接过毒药，微微一笑，从容地一饮而尽，然后平静地去世了。

上面的这个故事后来让无数艺术家感动，再加上她的美貌被传得神乎其神，这就是索福尼斯巴成为很多艺术品创作对象的原因，你现在看西方名画，如果是表现一个女人服毒死的，那很有可能是这个女人。

言归正传，西法克斯完蛋之后，迦太基元老院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地，一边和大西庇阿谈判，一边全力召回了汉尼拔和他的军队。

等到汉尼拔费尽千辛万苦回到北非之后，迦太基人底气也就上来了，又主动中止了谈判，准备和大西庇阿决一死战。

就这样，公元前202年，罗马崛起之后最关键的一仗，也是决定了世界历史走向的一场战争，扎马战役（Battle of Zama）打响。

                         一、扎马战役

我们观察一下双方的统帅，会发现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汉尼拔在公元前218年，翻过阿尔卑斯山，在意大利境内击败大西庇阿的父亲老西庇阿的时候，大西庇阿才17岁。后来的岁月，他是一边看着汉尼拔在亚平宁半岛上肆虐，一边在罗马军队里经历一次次失败后成长起来的。

而到了现在，公元前202年，整整16年过去了，那个少年，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面对昔日需要仰慕的战神，大西庇阿是什么心情呢？可以这样说，也许有感慨，但是一点儿畏惧都没有，而且我也相信，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汉尼拔干上一场，把汉尼拔打败。

这一点，从两个人的谈判可以看出来，当汉尼拔认为双方可以和谈的时候，大西庇阿冷静地回复说，“您一直是我追赶的目标，和崇敬的对象，但现在，我们要为了各自的祖国而战。”

战斗在扎马平原打响，双方的军力差不多，都是4~5万步兵，加上几千名骑兵，可是这里面有两个巨大的差距，一个是汉尼拔直接指挥的队伍只有不到2万人，剩下的都是杂牌军，乌合之众；另一个差距是大西庇阿隐藏了实力，他有一个暗棋，那就是马西尼萨率领的努米底亚骑兵。

果然，就在双方步兵缠斗在一起，不分胜负的时候，马西尼萨的骑兵赶到，从汉尼拔的后面发起了冲锋，并且最终冲垮了汉尼拔的老兵方队，除了汉尼拔在少数亲兵的保护下，狼狈地逃走之外，迦太基的军队大约有一半，也就是2万人战死，剩下两万人被俘虏，可谓是全军覆没。大西庇阿在这一仗里，赢得了彻底的胜利，他率领的罗马军团只损失了三千人不到。我们如果往前追朔一下，札马战役等于是坎尼决战在非洲的翻版，只不过坎尼那一次是汉尼拔获胜了。

战败了的迦太基元老院很快就达成共识，这仗是打不下去了，然后就再一次投降了，接受了罗马开出的条件，第二次布匿战争宣告结束。

我们说迦太基和罗马的这一次较量，确实是很神奇，前面16年，汉尼拔在罗马境内耀武扬威，差点儿没得瑟出花来，结果在最后一年，一场会战之后，战争戛然而止，以迦太基的惨败告终，简单地说，就是汉尼拔多次打到罗马城下，罗马依旧能起死回生，而迦太基只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失败了一次，就全线崩溃，这里面的奥妙自然还是我们前面总结过的，迦太基这种商业高度发达的殖民城邦，对于战争的承受力，那是相当地脆弱，天大地大，都比不上赚钱事儿大，能拿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那么，罗马开出了什么条件呢？不多，罗马的条件只有四条。第一条是迦太基要割让所有海外领土，这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地中海上的西西里岛、撒丁岛、科西嘉岛，还有无数战士鲜血换来的伊比利亚半岛，全都合理合法，永久地归了罗马；

第二条是赔偿一万塔兰特银两作为战争赔款，分五十年支付，塔兰特前面我们讲过，是那时候的计量单位，一塔兰特大概是26公斤到30公斤之间，你即便是往少了算，那也是26万公斤的白银；

第三条是除了十只小船，其余所有军舰及战象全部上交给罗马，这等于是迦太基这个昔日的地中海霸主，从此只能在岸边钓鱼了，估计海里的鱼都会吐出泡泡鄙视他；

最后一条实际意义不大，但是相当地屈辱，那就是迦太基从此之后，未得罗马许可，不得对外宣战，也不得和任何国家打仗。

这个协议一签，相当于宣告，罗马从此取代了迦太基，成了地中海的霸主。但你要注意，迦太基的商人们还可以继续垄断地中海的贸易，罗马人对于贸易，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迦太基也还是一个独立国家，离它被彻底灭国，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这里先来交代一下这场大战两位主角后来的命运。

 二、汉尼拔和大西庇阿的命运

大西庇阿回到罗马之后，接受了罗马元老院给他的“非洲征服者”称号，其他的荣誉一概拒绝了，在后来又先后担任了罗马检察官和执政官，并且在十年后，也就是公元前191年，作为实际上的指挥官，率军和塞琉古王朝开战，也是胜利而回。

按道理说，这样的人才，大家应该把他供起来，早晚一炷香，晨昏两叩首才是，但实际上，很多罗马人都看不惯他，更不喜欢他，为啥呢？原因有两个，一来大西庇阿是希腊文化的坚定追随者，言必称希腊，动辄就是希腊人如何如何，他想让罗马全盘“希”化，希腊的希。这一点让罗马人心里很不爽；第二个原因是大西庇阿在军队中的威望实在太高，很多士兵都不自觉地敬畏他，这又让罗马元老院的人天天提心吊胆，担心他会夺权。

就因为这两个原因，大西庇阿晚年陷入了很多官司，总有一些人用莫名其妙的罪名起诉他，最后伤心失望之余，他离开了罗马城，回到了家乡坎帕尼亚，并最终死在了那里。据说，他留有遗言，坚决不进西庇阿家族的祖坟，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块祖坟离罗马城太近了，大西庇阿是这样说的，“一个不知感恩的祖国，不配拥有我的遗骨”，这小脾气，也够倔的。

我们再来看汉尼拔，这哥们虽然打了败仗，但人家迦太基，他的祖国却没对他说三道四，后来此人还被选为迦太基的执政官，干得也是相当好，甚至有人说，他做执政官的成就和他的对外战争一样辉煌，主要成就就是在不增加税收的情况下，汉尼拔居然每年可以很从容地支付罗马的战争赔款，绝对的理财高手。

再后来，眼瞅着迦太基人民的小日子越过越好，有重新壮大的可能，罗马就有点儿担心了，在双方议和的七年之后，罗马耍了一个流氓手段，逼迫迦太基交出汉尼拔，说我们法院的法官说了，所有战争罪犯，无论过了多长时间，无论天涯海角，都要追回来在俺们罗马受审。这简直就是一副无赖嘴脸，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迦太基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因为它就是一个孙子，罗马爷爷说话了，那必须得听。

在这种情况下，汉尼拔选择了自我流放，逃出了迦太基，他牢牢记着他爹当年让他发下的誓言，无论到哪里，都和罗马为敌，最后被逼得实在是走投无路，喝了一瓶毒药，自杀身亡。一代传奇人物，西方战争史上最伟大的将军之一，被称为战略之父的汉尼拔·巴卡就此谢幕。

神奇的是，汉尼拔和大西庇阿都是在公元前183年这一年去世的，只不过汉尼拔活了64岁，而大西庇阿只有52年的阳寿。

 三、第二次马其顿战争

我们说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之后不久，罗马人忽然就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在罗马必杀之人名单上排名第一的人物，那就是腓力五世。

前面说过，当汉尼拔在亚平宁半岛上得瑟的时候，腓力五世趁火打劫，想干死罗马，虽然最后没占到任何便宜，但这个仇罗马人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战胜了迦太基，成了地中海的老大，报仇的计划自然是被提上了日程。

公元前200年，第二次布匿战争刚刚结束一年，罗马就迫不及待地对腓力五世举起了屠刀，但罗马人的这次出征却没有被定义为侵略战争，反而是获得了当时地中海朋友圈的一致点赞，大家都说腓力五世活该被砍，为啥？因为这小子亲手给罗马送上了砍他的理由，这事儿是这样的。

我们说腓力五世这个人一直都是胸有大志，你要是觉得这四个字成语不错，那么下面还有四个字，志大才疏。他想干死罗马没成功之后，就琢磨着向东边扩张，在公元前204年，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托勒密四世翘了辫子，留下了年幼的儿子托勒密五世，腓力五世觉得这个机会不错，就联合了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三世，两人合计了一下，就准备把托勒密王朝的地盘给平分了。

腓力五世东征的第一站，就是小亚细亚边上的两个国家，帕加马王国（Kingdom of Pergamon）和罗德岛（Rhodes），都是托勒密王朝的附属国，可是这俩货合计了一下，却没有向托勒密求救，而是一转身，找到了地中海的新老大罗马。

罗马接到鸡毛信之后，差点没乐疯了，因为按照以前的和马其顿的腓尼基协议，正愁没啥借口去干死腓力五世，现在有了，“扶危救困”，这是古今中外，所有地区，所有文明公认的正义行为，于是罗马赶紧整顿大军，准备出发，打出的旗号就是除暴安良，维护世界和平。

对于这样的“正义”战争，罗马人是相当注意细节的，在战争之前，派出了使者，一脸傲慢地让腓力五世滚回自己的老窝去，并且还要赔偿帕加马王国和罗德岛一笔钱。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人贵有自知之明，腓力五世这老小子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经搭错了，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他认为罗马虽然打败了迦太基，但对他还是有所忌惮的，所以不仅不接受建议，而且十分强硬地要求手下军队继续攻打那两个国家的同时，还要去进攻雅典。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人家罗马从来就没想和他谈判，就在使者唾沫横飞威胁腓力五世的时候，一支罗马军队已经登上了巴尔干半岛，开启了第二次马其顿战争。

在这场战争里，罗马的执政官弗拉米宁（Flamininus）玩了一手漂亮的“统一战线”，成功地以希腊所有城邦解放者的身份出现在巴尔干半岛上，取得了几乎所有希腊城邦的支持，腓力五世可谓是众叛亲离，苦苦支撑了四年之后，最后在公元前196年，不得不在坦佩谷这地方和罗马签署合约，史称坦佩和约（Treaty of Tempe）。

同样地，这个合约对于腓力五世的马其顿，也是无比苛刻，他们不仅要从所有占领区撤军，而且还要赔偿一大笔战争赔款，并且交出大部分舰队，最耻辱的是，合约规定，腓力五世终生不得干预除了马其顿之外任何国家的事务，等于是变相囚禁。可是这也没什么办法，你要是不签，罗马人说了，这些东西还是我们的，只不过您和您的国家可就要亡国灭种了。

刚才我们说了，罗马人进入希腊的时候，宣称自己是解放者，到处白话，说什么打跑大坏蛋腓力五世之后，俺们就回家了。但腓力五世完犊子之后，罗马大兵们却在科林斯、德米特里阿斯和哈尔基斯等地建造了大量军事基地，住下不走了，对外还要宣称，是希腊人死皮赖脸地求着我们保护他们，这一招今天某些国家还在使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希腊人渐渐地不干了，他们觉得这不就是走了一个孙悟空，却来了一只猴子吗？罗马人统治我们，和腓力五世统治我们有啥区别？于是，原来反对腓力五世的一个组织，埃托利亚联盟（Aetolian League）就站了出来，继续反对罗马。但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弱小，不足以和罗马抗衡，那咋整呢？三个字，找老大。

这些家伙环顾四周，迦太基完犊子了，马其顿国王怂了，埃及托勒密正在内乱，也就是塞琉古王朝的安条克三世还有可能和罗马拼一下了。

刚才我们说了，安条克三世曾经和腓力五世密谋，要合伙分了托勒密王朝的地盘，虽然腓力五世这边因为罗马的干预，啥也没搞成，但安条克三世却是打得顺风顺水，从埃及的托勒密拿到了不少好处。

我们反复说过，这人吧，只要取得一点儿成绩，飘飘然是难免的，安条克三世觉得自己很牛掰，很了不起了，本来就想着能不能西进，去希腊人那里捞点儿好处，现在希腊的埃托利亚联盟找到他们说一起打罗马，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安条克三世就同意了。

此人当时有一个军事顾问，很厉害，我们也很熟悉，那就是迦太基的汉尼拔，汉尼拔那时候正处于自我流放的时候，他对安条克三世的建议是派强大的陆军直接进入巴尔干半岛，说和罗马人打野战这事儿我干了十几年，熟门熟路，一定干死罗马人。

可惜的是，安条克三世最终还是采取了别人的意见，和罗马在海上展开了争夺战，最后的结果当然不咋地，公元前188年，在经过了四年大战之后，塞琉古的安条克三世也败在了罗马脚下，最终签署了阿帕米亚和约（Treaty of Apamea），这个合约与腓力五世接受的那个合约相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都是赔款，割地，再加上限制你的武力。

就这样，在罗马成为共和国之后的第321年，也就是亚历山大大帝去世之后的第150年，罗马相继降伏了迦太基，希腊诸城邦，安提柯王朝以及塞琉古王朝，彻底成为了地中海圈的老大。那么，面对周边国家俯首称臣，山呼万岁的局面，罗马人满意了吗？我们说并没有，对于霸道的罗马人来说，仅仅臣服是不够的，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