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课｜《顽固至死》2：「阴谋论」和「魅力型领袖」的套路

BOOK 05 

《顽固至死：为什么我们拒绝相信那些靠谱的科学知识》

Denying to the Grave: Why We Ignorethe Facts That Will Save Us

作者： Sara E. Gorman & Jack M. Gorman

出版社：OxfordUniversity Press

出版时间：2016-9-1

ISBN：0199396604

书籍简介  

这本书关注的是一个可以说跟我们每个人的身家性命都息息相关的主题，那就是：在医学、健康、食品这些涉及人身安全的领域里，为什么很多人宁愿相信各种谣言和伪科学，相信朋友圈里的养生鸡汤，相信祖传秘方、相信老军医，但就是不愿意相信靠谱的正规科学？

为什么伪科学的谣言那么容易深入人心，而靠谱的科学知识要普及却那么难——这就是《顽固到死》这本书的作者想要回答的问题。

这本书的作者沙拉戈尔曼和杰克戈尔曼，是父女俩，都是从事医疗健康方面研究和相关工作的专家。他俩在多年的工作经历里深切感受到人们拒绝相信靠谱科学知识的这股怨念有多强大，于是就写下了这本书。

作者简介  

 Sara E. Gorman，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卫生硕士，哈佛大学文学博士，为健康和医疗期刊写过众多与全球健康、人体免疫缺陷病毒/艾滋病政策以及女性健康相关的文章，包括PLoS Medicine、《国际女性健康期刊》以及《艾滋照护》。她在【HIV法律案件】政策部门工作，并在哈佛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系担任研究员。

 Jack M. Gorman，医学博士，为富兰克林行为健康咨询公司的CEO和首席科学长。在哥伦比亚大学精神医学系任职25年，后担任精神病学教授。后来成为埃斯特及约瑟夫克林根斯坦基金会的教授，以及西奈山伊坎医学院精神病学主任与神经科教授。他写过的科学文章超过四百篇，其研究持续受到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赞助长达25年。

本书第二讲  

「阴谋论」和「魅力型领袖」的套路

本讲要点  

1、阴谋论的巨大威力；

2、阴谋论的心理基础；

3、魅力领袖的套路；

4、如何应对「阴谋论」和「魅力型领袖」。

本讲心理学原理 

 阴谋论的心理基础

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发现越是对生活感到无力的人，越容易在一幅随机生成的无规则图案里愣是看出规则来。而如果一个人用这种心态来看现实中的事情，结果就是在一堆本来没什么关联的事件背后看出一个阴谋来。也就是说，越是某种程度上的弱势群体，就越容易相信阴谋论。

本讲思考题 

如果你是一位科学家，你会怎么对付这些针对科学的阴谋论？

本讲精华内容  

阴谋论的巨大威力

在科学和伪科学的这场较量里，伪科学那边杀伤力最大的一件武器，非阴谋论莫属了。

我们还是拿转基因这件事来举例。持阴谋论的人会说，转基因其实对人体危害很大，而且科学家也知道这件事，但是美国有一家势力无比巨大的公司叫孟山都，他们想要卖转基因种子获取暴利，所以收买了这个领域所有科学家，还收买了很多政治家，收买了记者，导致那些证明转基因有害的科学结论没法公开发表，那些有良知的科学家被迫害，

剩下来的那些，都收了孟山都的好处，所以都把转基因的危害给瞒着。这是关于转基因的一个经典阴谋论。

如果你是一个研究转基因的科学家，或者你了解过比较靠谱的转基因知识，你知道刚才说的这一套是个谣言，那你会怎么来反驳？

实际上很难反驳。因为阴谋论是诛心之论。他说你有，你就有。无论拿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来反驳，对于认定有阴谋的人，都收效甚微。

比如说，当年方舟子质疑韩寒的书都是韩寒他爸代笔的。对于这种阴谋论，韩寒其实是很无奈的，他无论拿出什么证据都没用。韩寒就算拿得出铁证，比如拍下过自己当年写稿的视频，那又能说明什么？方舟子照样可以说你这是摆拍啊。

同样的，你如果是一个研究转基因的科学家，你也会遭遇这种无奈。

首先，你可能会拿出一份科学实验的报告，这份报告可以证明转基因食品对人体并没有危害。你还找了五十位诺贝尔奖得主在报告上签名背书。这有用吗？当然没有用。

越是用科学数据来说服相信阴谋论的人，反而越让他们坚信你是在骗他。

因为相信阴谋论的人有一个很显著的心理特征是自尊心比较敏感。你越向他们展示权威的科学数据，他们越会往另一个方向去想：你在我面前画这么多图表、列那么多数据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暗示就你们科学家够聪明？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相信阴谋论是因为我不聪明？

如果激起这种心态，那只会越辩越瞎。

那你只好换一种思路来反驳，你可以发毒誓，你说：我没有收过孟山都一分钱，我的研究客观中立，而且据我在学术圈的观察，绝大多数我的同行也都能秉持客观中立的态度来做研究。

这种清白声明，有用吗？当然也没有用。

因为这里有一个很无奈的现实是，阴谋论者质疑科学家会被大企业收买，其实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从历史上来看，科学家群体是有过前科，有过案底的。

比如说，以前美国的烟草公司的确就收买过科学家帮他们说好话，让他们证明抽烟对身体无害。那么，现在有科学家跑出来说转基因无害，凭什么认定这就跟当年那些替烟草公司说好话的科学家不一样呢？

那你只好再退一步，你想跟他们直接聊聊阴谋论这件事，你说：要维持这么大一个阴谋不被泄露，那得多大能量才办得到啊？我们平时拉着三五个人一起想搞个惊喜派对，都难免走漏风声。

而转基因这种级别的阴谋，少说也得拉着三五千人一起保守秘密吧？这种阴谋，有可能搞得起来吗？要泄密，也早就泄得连底裤都不剩了吧？

这种反驳，有用吗？还是没什么用。这反而会让阴谋论升级。

对方会说，一个公司没有这么大能量，但是政府有啊。如果美国政府跟这些大公司联手，那还有办不到的事情吗？于是转基因的阴谋论升级成了2.0版，从一个坏公司想赚黑心钱，变成了美国政府跟大公司合谋研发转基因食物，然后卖给中国人，要让中国人断子绝孙。这不是我瞎编的，这个说法前些年在朋友圈里真的流行过一阵，很多人都是真心相信的。

阴谋论的心理基础

其实很多阴谋论最后都会往这个「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方向演变，因为相信阴谋论的人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受害者心态。《顽固到死》这本书里说，阴谋论者最重要的心理基础，其实是对生活里的很多事情没有控制感，对于生活里的很多困难，感到无力改变。

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发现越是对生活感到无力的人，越容易在一幅随机生成的无规则图案里愣是看出规则来。而如果一个人用这种心态来看现实中的事情，结果就是在一堆本来没什么关联的事件背后看出一个阴谋来。也就是说，越是某种程度上的弱势群体，就越容易相信阴谋论。

这是因为如果把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归咎给一些想要迫害我们的邪恶势力，那么自己对于生活无能为力、改变不了什么，也就心安理得了。

也就是说，阴谋论其实是一种对现实中无力感的心理安慰。所以我们往往会看到，相信阴谋论其实只是第一步，阴谋论者很多时候更需要的是，一群都相信阴谋论的人聚到一起，组成一个群体，相互之间抱团取暖。

这才是阴谋论者最根本的情感诉求。

在美国，相信同一种阴谋论的人会成立社团，搞集会、搞各种运动，而在我们国内呢，更多的是在网络里抱团，在网上形成各种论坛、各种群，但不管线上线下，性质其实都一样。都是相互支持，抱团取暖。

魅力领袖的套路

而在这样的阴谋论组织里呢，往往都会出现一个核心人物，一位魅力无边的意见领袖。第二个杀手锏登场了。这种魅力型领袖的煽风点火，是伪科学泛滥的一个重要推动力。

比如说，反转基因这种运动，就不是大家聚在一起聊一聊就完事了，运动是有领袖的，在我们国内，这位魅力四射的领袖当然就是崔永元。

他既是国内反转基因这股浪潮的响应者，同时当然也是最大的鼓吹者。

魅力型领袖擅长的很多套路，可以说都是为迎合阴谋论爱好者的心理而量身打造的。

比如我刚才说到，阴谋论的心理基础是一种现实生活失控之后的不安感，那么魅力型领袖就会进一步放大这种不安。书里说到美国步枪协会有一位魅力领袖，每次演讲的时候一上来就先讲一个非常生动的故事，比如某某本来过着幸福生活，结果有一天，有个歹徒闯进家门，开枪把他孩子给打死了。就在听众的恐惧感被成功吊起来的时候，他马上就抛出解决方案——如果这时候我们自己也有一把枪，那就可以自卫反击，保护家人。

再比如说，阴谋论爱好者不是想要抱团取暖吗？那么这些魅力型领袖就会一边强化这种团体认同，另一边同时强化敌我矛盾。他们在演讲的时候会非常频繁地用「我们」和「他们」这两个词，很擅长营造一种他们要迫害我们，而我们要同仇敌忾的氛围。

魅力型领袖还很善于把他们宣扬的主张跟各种你无法反驳的普世价值联系在一起。比如，美国步枪协会的最初目的本来只不过是要维护拥枪的权利，但魅力型领袖演讲的时候就会说“自由的价值需要我们的保护”。

再比如，美国一些家长组织起来本来目的是不想让自己孩子注射疫苗罢了，但魅力型领袖会说：你们站出来反对这些官僚的医疗系统，这是公民勇敢地反抗权威的历史性时刻。你看，听完这种话之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特别伟大、特别有使命感呢？

魅力型领袖还有一个绝招，那就是把他自己包装成一个受迫害者。

在美国，有一些反转基因的领袖，原来真的就是科学家，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群众运动家，他们基本都会说抛出这样的一个故事，他们会说：我当年发现了转基因危害人体的秘密，但是实验结果被整个学术共同体联合抵制，虽然我刚正不阿地抗争，但还是被迫害，丢了工作。现在，我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我不在乎，我要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孩子，跟这些坏蛋抗争到底。

是不是特别悲壮？有谁能不被这种悲情英雄打动呢？

好，小结一下，我们刚才说到的经典套路有：挑起恐惧、区分敌我、拔高价值、悲情英雄，这些套路的共同点就是，每一种手段，都不是诉诸理性，它们都是直接去挑拨人们的情绪。

情绪一被调动起来，那理性思考就被压制了。你的观点很可能会立刻倒向魅力型领袖那边。以理服人很难，以情动人却往往很奏效，魅力型领袖比谁都更懂这个道理。

好，那我们再把两大杀手锏总结一下，很多人不相信正规的科学知识，是因为相信阴谋论，他们相信科学家被大企业或者政府收买，昧着良心害我们。

应对策略

阴谋论的背后有一个心理驱动力，就是很多人是通过加入阴谋论团体来抚慰对生活的无力和不安感。而这种团体里的魅力型领袖会煽风点火，固化和强化这些人的阴谋论观念。

那怎么应对这种局面呢？我们先说作为普通人，应该怎么办？然后再说，作为科学家和科普工作者，该如何应对。

作为普通人，我们要做的是分辨哪些是真的阴谋，哪些是假的阴谋。几十年前有人站出来说吸烟有害健康，现在有人站出来说转基因有害健康，这两件事表面上看几乎没有差别。

那怎么区别哪个是真的有人搞鬼，哪个是人民群众脑洞开得太大之后的妄想呢？

首先可以看，站在阴谋对立面、声称要揭发阴谋的人，符不符合我们刚才说的魅力领袖这些特征。如果符合，那很大程度上他揭发的可能就是个子虚乌有的阴谋。当然，这个判断标准只做参考，未必一定用得上。

其次，我们刚才也提到过，可以看卷入阴谋的人数。在传媒如此发达的当代，涉及成千上万保密者的阴谋根本就不可能运转起来。这个道理，劝那些已经深信阴谋论的人，可能没有用，但普通的吃瓜群众还是应该能想明白这点的。

最后一个区别方法，是看搞阴谋的人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在真阴谋里呢，被怀疑搞阴谋的人从头到尾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比如水门事件，它是个真阴谋，它从开始被人关注，到最后彻底揭发，涉及阴谋的人也就只有尼克松总统和他指使的那几个人而已，从头到尾人没有变多。

而子虚乌有的阴谋论，因为只要有人站在阴谋论的对立面，他们就会被阴谋论者当成是阴谋的一部分，所以阴谋里的人就会越变越多。

比如，一开始，只有孟山都公司和美国一部分生物学家、农业学家在搞阴谋，后来就变成了整个美国政府都在参与这件事，媒体也都被收买了，再后来，连我们中国的生物学家、农业学家、记者也都被收买了。人会不会变多，这也是一个挺有用的区分标准。

我们普通人，就可以用这几条标准来区分真假阴谋。那么作为科学家或者科普工作者这些被直接当成坏蛋的人，该怎么对抗阴谋论和魅力型领袖呢？ 

很遗憾的是，从这本《顽固到死》和我自己查的一些资料来看呢，这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经过检验的、特别有力的方法。

书里提到的，无非是这么几项：

第一，阴谋论最核心的主张是科学家都被收买了。所以科学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透明化，科研经费的来源必须公开，接受监督。发表学术成果的时候必须申明跟相关企业、机构的利害关系。这一点，美国学术界已经在推进了，当然，在我们国内，进展要慢一点，原因你懂的。第二，科学家得为前辈背黑锅，要承认科学家以前是犯过不少错的，而现在越来越好。取得信任的关键是真诚。

在《顽固到死》这本书里，除了这两条是比较实际的措施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有力一点的手段了，作者提到的其他一些方法我看都是很天真的书生之见，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