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西施与范蠡:美人计背后的倾世真爱(星潇月)

春秋-西施与范蠡:美人计背后的倾世真爱(星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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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效颦


西施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出类拔萃的美人坯子,和小姐妹在溪边浣纱,有口舌灵巧的姑娘,会嘻嘻哈哈讨论将来的夫婿,是何种人才,有多高功绩。她们不过是苎萝村的小小村姑,对于男人所知甚少,却因年轻气盛,自然看不起乡野村夫,他们只会上山砍柴,下河摸鱼。


大部分女孩子的白马王子都是儒雅英俊、体格风流的读书人,惟有长得最美的西施瘪嘴道:我只愿以后的夫婿是富甲天下的商人,这样我就能出则绫罗绸缎,入则仆妇成群,尽享人间繁华,自由自在,四海遨游。


村姑们觉得西施定下的目标太低,凭她可让荷花闭、鱼沉底的美貌,至少可以想象一下自己嫁给士大夫或者大将军吧?但她仍旧微笑着坚持: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金钱更能让我欢喜而心安。


美人西施贪财爱利、一心想嫁商人的宏图伟志,很快就被多事的长舌妇唱遍了越溪沿岸。更糟糕的是,那些三姑六婆自从知道西施欲嫁商人后,路上遇到总会拉着她,苦口婆心地教诲一场,让她改变初衷,为自己终身大事重新挑选出路。


为躲避“教诲”,西施偷学了邻村东施的做法——捧心皱眉,目不斜视地走路,不管路上遇到是人是狗,一句“我不舒服”就打发过去。


但她还是没有避过范蠡,那个命中的克星。


那日,西施照例捧了心,但范蠡还是很无理地将她拦下,露出一脸无赖相,要求和西施在凉亭小坐,喝杯茶,谈谈心。


虽然是山野长大的女孩,但西施还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自然不肯跟着一个陌生男人去凉亭,虽然他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但对面那个男子,显然很有商业头脑,他主动提出“收费陪聊”,如果西施肯和他谈半个时辰,他愿意送十匹上等绢纱给她。西施骤然眉头舒展,笑容明媚,两人眼神在空中对接,犹如冒出咝咝啦啦的火焰,范蠡不争气,身为越国大夫,他竟然在西施的美目流转间,率先红了脸。


棋逢对手


范蠡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施:美,真美!


他忍不住惊叹起来,对于越人们口口相传的美女西施,他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天生佳丽,胜却人间无数。


西施笑吟吟地看着范蠡,他没有隐瞒西施,此次他奉越王勾践的命令,在越国四处搜寻美女,是为了报吴王夫差三年前的囚禁之仇。时值春秋末期,吴越两地战事频繁,越军败在夫差手下,夫差虽饶勾践不死,竟然将俘虏夫妻加上大夫范蠡,一同捉来关在姑苏虎丘,专门为他喂马。


这样的屈辱日子,整整过了三年,夫差某天心情好,放走越国人质,回到故国第一件事,勾践咬牙切齿地就嘱咐范蠡四下搜寻美女,当作“贡品”献给向来急色的夫差。


你们要把我献给敌国国王?西施眨巴着大眼睛问,她一张素净面孔毫无惧色,秋水眸子里荡漾着一丝微微戏谑:可我对高官不感兴趣,平生志愿只是为了嫁给一个精明商人。


我知道。范蠡在西施热情的注视下竟有了汗流浃背的感觉,当国家元首夫人啊,这是多大的荣耀!西施却笑吟吟地问:那个夫差,如果不是凭着父位子传,他能聚敛天下财宝吗?


范蠡哑口无言,他明白自己今日遇到劲敌了,偏偏这个敌人,还是越国境内久负盛名的头号美女,他若不劝服西施接受“美女培训”,从一个无知无识的乡野村姑,成长为一名聪慧伶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他就不算完成了勾践大王的重托,不光是对不起君主深恩,同样也辜负了自己在吴国三年当“弼马温”所受的屈辱。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西施这颗棋子。


望望西边天空,夕阳慢慢垂下,西施起身告辞归家,范蠡心生一计,做出一个最疯狂的举动——不顾自己身份显赫,一鞠到底,对小女子西施恳切道:小人不才,经商数年,盼能娶得像姑娘这样美貌的贤妻。


西施看着范蠡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唇角溢出甜美笑容,点头应允,跟随范蠡进了越宫。


因为范蠡说,要当他范家媳妇,首先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歌舞礼仪,无一不精。


红颜祸水


当日和西施一起选进越宫的,还有一个叫郑旦的女孩,她和西施年龄相仿,天真烂漫,因为略为年幼于西施,所以称西施为“姐姐”。


教习宫中礼仪的年长宫女私下对国王勾践抱怨:西施虽然貌美甚于郑旦,但她总是心不在焉,唱歌漏掉音符,跳舞踩错节拍,如此下去,老身不知如何教导才好!


勾践皱着眉头叫来范蠡,告诉他西施学习并不用心,如果培训失败,到时她又如何施展天衣无缝的美人计,到夫差身边卧底,将他弄得五迷三道,红颜祸国?


范蠡只好告诉勾践实话,当日西施并不愿意进宫受训,是他骗西施,如果她习得礼仪,精通歌舞,他才能娶她过门。现在西施有所懒怠,可能是对范蠡当日所言产生怀疑吧?


勾践不耐烦地说:贤卿速速搞定这个小女子吧!从今天起,你可以随意进入越宫,和西施见面谈心,让她放下顾虑,好好为国效忠。


范蠡答应着退下。


他刚走到花园,就听到郑旦在问西施:姐姐,什么叫红颜祸水?


西施低头,轻轻摆弄衣襟罗带: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以前有个叫苏妲己的狐狸精,就是迷了纣王,才导致有德才的大臣嫔妃都被迫害致死,她却稳坐后宫正位,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郑旦点点头,她懂了,脸上同时又出现了梦幻般期待的神色:姐姐,苏妲己可以得到纣王专宠,普天之下,她能占据最有权势男人的心,也就是占据整个天与地啦,难道这不是很伟大的功勋么?


显然,西施并不愿意和郑旦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她又摆出那副捧心的阵势,低声嚷着心头疼,口里还嘀嘀咕咕:后宫佳丽三千,嫁给一个纣王似的昏君还得与其他女子争奇斗艳,累得半死,还不如身边有儒商相伴,有钱买锦衣,自由抹胭脂。


郑旦咬着嘴唇笑话西施的冥顽不灵,看到树丛后一闪而过的白衣影子,乖觉的郑旦马上施了一个万福:范大夫金安!


月下定情


西施冷眼看着范蠡,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并不行礼,甚至不看他,神色至为冷漠。伶俐如郑旦,早已躬身退下,西施依旧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站定不动,挺直的腰肢犹如松柏,她身上从来就没有别的女人那种媚俗奴颜,就算她口口声声爱钱如命,誓要嫁与商人,但也并不觉得她多势利,反而让范蠡感受到她独特的纯真。


姑娘好大架子!范蠡开着玩笑走到西施面前,直视她双眼:就连范某到来也目不斜视。


西施这才屈膝做了一个万福。


说真的,范蠡虽然比不上纵横六国的苏秦,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在政坛扬名立万,但他绝对不算口舌笨拙的蠢人,奉旨来越宫,一路上原本已经想好至少三千句的锦绣文章,来说服西施好好接受教导,将来为国出力,以美色当作诱饵,除掉夫差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但刚刚西施对郑旦的一席话,已经明确表达了她不愿意当红颜祸水,强扭的瓜如何甜呢?


范蠡正在左右为难,西施已经走到淡淡月光下说话了:范大夫,请问你到底是商人还是官家?


范蠡额头又开始冒汗了:这……既是商人,又是官家。


好吧,我要嫁,就会嫁给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西施回眸一笑,那笑容竟比月光还要哀怨皎洁,范蠡不由得看傻了。


你和勾践大王,都是拿我当猴耍吧?西施四两拨千金,娇嗔随着糯软话语出口,范蠡简直不是冒汗,而是脊背有小溪流淌,浸湿衣衫。


不,西施,我一直都爱你,想要娶你为妻!这样的月夜,这样的清风,仿佛是蛊惑人大胆和出轨,范蠡向前迈一步,大声宣读心中的誓言:西施,我愿与你日日相知相伴,长命无绝衰。


西施又是轻柔一笑,她说你我都长着逃不过时间的臭皮囊,哪里敢许下什么“长命无绝衰”的愿誓?我只求与阿蠡平等相待,如若一人出事,另一人不可苟活!


这誓言狠辣至此,但西施的美,衬得这月光无色,星子黯淡,范蠡只是凡俗男子,自然有凡人致命弱点,他当即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西施这才放下心来,她主动上前,拉住范蠡的手。范蠡吃惊不小,慌忙退躲,面红耳赤,口中喃喃道:姑娘这是为何?


西施的睫毛竟沾上一层泪:阿蠡,你我情缘早定,只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满足你族人挑剔苛求,才来学习这些繁文缛节。我们可以等到三年后再大婚,但我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踏实心安。


西施的话越来越微弱,当她握着范蠡的手,让他掌心对准自己啵啵跳动的心房时,那个可怜的男人,脸上浮现了如梦似幻的表情,理智教他要拒绝的,但他却沉静地慢慢将头靠过去,月光映照着两个剪影渐渐靠拢,他在西施的唇上,印下深情款款的一吻。


鸳鸯殉情


西施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吴宫,用女人娇柔的身体当作武器来帮助越国称雄的。临行前一天,越王宫中人人都步履匆忙,为西施郑旦准备去吴宫的种种物品,西施觉得好奇,事不关己地看着仆人们来回折腾,还问一脸娇羞的郑旦:越王要办喜事了吗?


啊,喜事,姐姐,不过是我们的喜事,我们明天就要上路去吴宫了。郑旦低下头,将为人妇的憧憬和惧怕让她半天都不肯抬头。


西施冷笑一声:范大夫早就跟我说过,他会明媒正娶我过门,我是未来堂堂的范夫人,又怎么会嫁给吴王呢?


郑旦知道西施死心眼,她说不过西施,就用手指着正殿说:范大夫这时正在与大王议事,如果姐姐不信,大可去问询求证!


西施当然去了,她从来就不要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范蠡可是和她对着月亮发过誓言的,她信他,但现在分明又不信他。


自然不可信,隔着薄薄窗扇,西施听到范蠡那个小人正在跟勾践说:西施倾国倾城,郑旦温文尔雅,此两女如能得到吴王宠爱,自然胜过千军万马。


西施如同被五雷轰顶,她呆呆站立原地,犹如凛冽风雪冻伤了她的思维,连宫女的请安都听不见。


但接下来,宫女的清脆嗓音就变得焦急破碎了:西施姑娘,您要去哪里?


西施从小在越溪畔自由奔跑,长着一双大脚,竟然奔跑有力,待她跑到湖边,范蠡才带着宫中护卫匆匆撵上。


阿蠡,还记得月下誓言吗?今日我既死,你也没有独活权力!我恨我的美貌,今日索性抛却这副臭皮囊吧!


众人皆愣怔,一阵大风,已卷起河沙,他们只看到西施抓着范蠡的手,双双跳下浩淼无边的深湖。


如若被骗,被弃,被辜负,西施宁愿一心求死,但即使求死,她也要拉上那个许诺与她同生共死的男人。


几句后话


传说有人在湖边遇到过一个富可敌国的范姓商人,他身边相伴的是一个明眸善睐的天仙。他们常常在船舱喝酒,喝醉了会说从前:


如果不是我机警,想出这个瞒天过海的法子来骗大王,我们哪有现在的清闲快乐?


天下事,乱纷纷,郑旦已经被夫差杀死,吴国重臣伍子胥正在调集兵马攻打越国,看来大王有好一阵子烦了,不会再派人追查我们下落。


阿蠡,对世人而言,我们难道不早就是死人了吗?我欢喜这种死而新生的感觉,真好。


【作者简介】

何竞,四川成都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劳动时报》特约作者,“笑李飞叨”有声剧组特约撰稿人;出版有小说集《爱情动物》。人生多艰,愿煮字疗饥,倚字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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