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效天法地：为什么婚礼中要先拜天地？

大家好！我是张其成。凡是参加过中式婚礼的人都知道，夫妻有一个拜天地的仪式，是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为什么要先拜天地呢？结婚不是夫妻两个人的事吗？跟天地有什么关系呢？在西方的婚礼上，当新娘父亲将新娘交到新郎手中之后，就是新娘、新郎交换戒指并宣誓。跟父母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不会拜父母，更不用说拜天地了。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差别。为什么有这样的差别呢？

我们还要从《周易·系辞传》说起。我们来看《系辞传上》第七章，我朗读一下：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我们先看开头两句“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这里引用了孔子的话来说明《易》理与修身的关系，孔子说“易其至矣乎！”易道达到极点了！易道是至善至美的，达到最高境界了。易道就是圣人用来提高道德扩大事业的。“崇德广业”是圣人学《易经》的目的，也是学了《易经》以后能达到的效果。“崇德”是就内在道德而言，“广业”是就外在事业而言，学了《易经》既可以提升自己的道德，又可以扩大自己外在的事业。从而达到内圣外王的境界。

“崇德广业”的这一作用，在前面《系辞传上》第五章就已经说过了：“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易道的盛德大业到了极致境界了！学了《易经》可以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叫做宏大事业，“日新之谓盛德”是说可以持续保持天天创新叫做盛美德行。第七章又反复强调了这一点。只是在用法上稍有不同，“盛德大业”是一个名词性词组，“崇德广业”是个动词性词组，强调可以提高德行扩大事业。那么“德”为什么用“崇”？“业”为什么用“广”？其实这和天地是有关系的。我后面再讲。

我们先来看一下开头两个字“子曰”。这是《系辞传》中第一次提到“子曰”，《系辞传》一共提到24次“子曰”，《文言传》提到6次“子曰”。“子曰”就是孔子说。但很多人认为这个“子”不一定指孔子，也可能是张子、李子。“子曰”究竟是谁说的，这个问题成了一个悬案。直到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帛书《周易》，这个问题才算解决。马王堆帛书《周易》有的篇章“子曰”直接写成“孔子曰”。比如《二三子问》就直接说“孔子曰……”，《要》篇则称“夫子曰”。我们再从《易传》的思想内容上看，还是非常符合孔子思想的。所以说《系辞传》的“子曰”基本上可看成是孔子的言论，但不会是孔子亲自写的，就像《论语》也不是孔子写的，而是孔子的弟子或弟子的弟子记录整理的。那《易传》是哪个弟子记录整理的呢？可能是子夏，子夏就是卜商，列为孔门十哲，以文学著称，不仅精通《诗经》《乐经》，而且精通《易经》，史载子夏传《易》（给《易》做传），并有著作《子夏易传》。孔子《易传》很可能就是子夏传述的。孔子还有一个弟子对《易》也非常精通，，他叫商瞿，字子木，成就超过了子夏，他喜好《易经》，孔子就传授《易经》给他。后来商瞿又传给楚人子弘。然后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汉代初年的田何，田何再往下传，就形成蔚为大观的汉代易学。在孔子的所有弟子中，商瞿是对《易》最有研究的一个。他不仅对《易》理研究极深，而且卜算也很灵验。所以我前面说过《易传》形成于战国中后期，很可能是子夏或者商瞿的弟子或再传弟子汇编成书的。

现在我再来说说孔子为什么说“易”可以用来“崇德广业”？“德”为什么用“崇”？“业”为什么用“广”？我们看后一句就明白了，“崇效天，卑法地”，崇高效法天，谦卑效法地。原来“崇德广业”跟天地也是有关的。天是高的，地是低的。“德”跟天有关，要崇高，人如果效法崇高的天，那么品德也会像天一样崇高，所以叫“崇德”。“业”跟地有关，要宽广，人如果效法宽广的大地，那么事业也会像大地一样宽广，所以叫“广业”。

孔子接着说：“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意思是：智慧贵在崇高，礼仪贵在谦卑，崇高效法天，谦卑效法地。没有说道德和事业，这里的“知崇礼卑”，反映了要重视智慧与礼仪的思想。“知崇礼卑”中的“卑”不是卑贱，而是低的意思，就如同《系辞传上》第一章开头说的“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尊就是高，卑就是低。在比如《中庸》的名句“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自卑”就是从低处开始。这里的“知崇礼卑”也就是知高礼低。为什么智慧要效法天，礼仪要效法地呢？

“知崇礼卑”的“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同“智”，智慧，“知崇”，就是智慧要高，要超越凡人。什么才叫智慧高？就是要看清宇宙万物的真相、本体，这样就不会追求虚幻的东西。第二种解释“知”就是见识，“知崇”，就是见识要高，要高瞻远瞩，要有极高的目标。两种解释都可以，不矛盾。

再看“礼卑”，礼就是礼仪、礼节。孟子提出“四端”，其中“辞让之心，礼之端也”，又说：“恭敬之心，礼也。”谦让、恭敬心是礼的开端，说明礼是来源于谦让、恭敬的本心。礼仪作为一种道德规范、行为规范，就是要让人们去遵守，对自己要谦卑、要退让，对别人、对自然、对鬼神要恭敬、要尊重、要敬畏。所以是要从低处做起的，《说文解字》说：“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履就是走路，要从最平凡的地方起步走路，引申为实践、行动的意思。《周易》有履卦，天泽履，履卦的上卦是乾，是刚健的意思；而下卦是兑，有喜悦、恩泽的意思。就是要按照礼仪来实践行动，在实践的过程中既要刚健、坚韧不拔，又要诚心实意、心悦诚服。从卦爻辞上看，还要谨慎小心、保持敬畏心，要踏踏实实，从最平凡处做起。

《系辞传》在“知崇礼卑”之后接着说“崇效天，卑法地。”“效”是效法，这句的意思是说，智慧要效法天，要像天一样崇高；礼节（行动）要效法地，像大地一样谦卑。

《易传》十分重视天地的作用，《系辞传上》开篇就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彖辞传》解说乾卦和坤卦“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乾卦主管创始，坤卦主管生育，两个要配合。《黄帝内经·宝命全形论》说：“人生于地，悬命于天(人生在地上，命运为天所掌控)；天地合气，命之曰人（天地二气相和才能生出人）。”这就形成了中国人的一种天地信仰，信天（包括地）。过去在我国民间，家里都会在客堂供奉“天地君亲师”牌位，君指君主，亲只是指父母，师是老师。这也就是开头讲的我国的婚礼要先拜天地的原因。我们要知恩图报，因为天地生成了我们，父母养育了我们，所以第一要拜天地，第二要拜父母。

那么天地和易道是什么关系呢？对人生修炼有什么意义呢？请听下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