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牛顿的阴谋

牛顿的影响力在1704年时已经可以触及很远了，那位与世界接触时曾只限于和胡克之类的人物互相攻击的内向的数学教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此时的牛顿，影响力已延及宫廷之内，甚至能够左右女王的丈夫乔治亲王的意志。乔治亲王的智慧并不很有名（在他死后150年，维多利亚女王曾说他是“安妮女王那愚笨且无足轻重的丈夫”），但牛顿从哈利法克斯那里听到亲王近来对天文学颇感兴趣，于是牛顿立刻得出一项结论：最自然的方法莫过于让皇室天文学家以呈献给热心的亲王为名，出版一本星座目录及行星运行的详细图说。乔治亲王的命令当然不得拒绝，再说由皇家学会监督亦属合理。结果，弗拉姆斯蒂德的终生心血结晶，就这样任由主席选用了。从纸面计划看来，过程十分简单，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主要是牛顿过于低估弗拉姆斯蒂德的智慧和忽略他多疑的性格了。这是令人吃惊的事，因为牛顿自己天生就不相信别人，所以这只能归咎于牛顿对月球资料事件表现得太过轻率，这与他日后在其他事件上所采取的行动方式简直无法相比。

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因为弗拉姆斯蒂德不愿将不完善的资料写成著作公开，这一点牛顿应该了解。可是牛顿想要利用观测数据来佐证其著作的企图太过迫切了，这使他可能从未想到如此要求同事出书太过矫情。然而弗拉姆斯蒂德毕竟无法逃出牛顿的圈套，一旦乔治亲王同意授命该书出版，也就没有回旋的可能。他最多只能希望将内容准备得尽量和他心目中原本的版本接近，按照自己的方法和进程去进行。被逼至墙角的弗拉姆斯蒂德唯一可采取的报复，是使牛顿每从该书撷取一丝一毫的资料时，都要确确实实付出代价。出版工作从1705年着手，且一开始就证明它必定是场灾难。牛顿的第一步就是成立完全由他控制的编辑委员会，以皇家学会的院士为主，包括格雷果里、雷恩、罗伯茨、阿巴斯诺特和他自己，却故意将作者弗拉姆斯蒂德排除在外，难过的弗拉姆斯蒂德说：“牛顿开始演他的戏，执行他的阴谋。”

新书《不列颠天空的历史》是弗拉姆斯蒂德构想的一本完整的天球图表，他把从地球观测到的每一颗星都标示出了位置。开始着手的时候，他宣称乔治亲王支持此计划，并出资1 200英镑（是30多年前建筑天文观测台费用的两倍），但是牛顿立刻就质疑弗拉姆斯蒂德的昂贵计划，他认为（或许持有依据）若是按照那样大的规模，就会妨碍计划的完成。其实，牛顿只需要弗拉姆斯蒂德未来巨著中最基础的部分，于是他说服乔治亲王将投资减到863英镑，以削减预算迫使弗拉姆斯蒂德缩小范围，降低期待。这样，完成工作的时间就会快得多。

如果牛顿的做法还不足以使心存不满的弗拉姆斯蒂德更为光火的话，那他更进一步雇用一个昂贵的出版商，使每页的编印费高达1英镑14先令，就足可令弗拉姆斯蒂德大为懊恼了。另外，弗拉姆斯蒂德本来深信王室会颁给他2 000英镑作为酬劳工资，却没料到他最后被告知连一个便士都没有。当你听到弗拉姆斯蒂德哀怨地说“那是绝不公平又令人难受的事，从我辛苦工作得来的任何可以设想的好处，都给了书商和他的伙伴，对于我30多年来从事这项工作所投入的巨额费用，却没有人给我任何补偿”，都必然会寄予同情。弗拉姆斯蒂德已是缚手缚脚，动弹不得，但是他在每一个回合都发出抱怨，每印好一页让他校对时，他必定加以批评，又在日记中写满针对牛顿、哈雷和格雷果里的讥讽。他狡猾地提供适合这个计划用的材料，却不给牛顿他最需要的东西——星座目录。其后的两年间，双方继续纠缠不已，出版的事务则被冻结了。直到1708年10月，所有的互相攻讦突然停止了，因为弗拉姆斯蒂德的赞助者及牛顿的傀儡乔治亲王突然去世，享年才不过55岁。

至少有一段时间，牛顿的计谋中断了。但到1711年年初，他又发动了新一波的攻击，也许是受到不久之前成功运作使皇家学会购下丹鹤庭一事的鼓励。为了获取他急要的观测数据，牛顿又展开最后一次双管齐下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