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原始反终：原地转圈儿是你意想不到的生命状态

大家好！我是张其成。“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三国演义》开篇语。虽然今天距离三国时代已经一千七百多年了，但地球上国家之间各种文斗和武斗的关系依然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轨道上运行。国家之间如此，人与人之间也如此，“做人难，做人难，不在山，不在水，常在人情反复间”，人与人之间关系好好坏坏，不断交替，反反复复，从来没有一种关系是停止在一个状态永远不改变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间事物和人的命运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有兴有衰，荣辱更替，看似没有定数，实则存在规律，这个规律将万事万物一网打尽，谁都逃不掉。这究竟是一种什么规律呢？《周易·系辞传上》第四章用四个字总结了这个规律。

我们来看第四章，上一讲我讲了开头一句“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第一次将“易”等同于天地之道。然后讲了“易”给我们人生带来的第一个作用：“是故知幽明之故。”今天我们学习后面两句：“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是“易”给我们带来的第二个、第三个作用。

先看“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探究事物的开始复归事物的终结，所以能知道了人和万物的生死规律。“原始反终”的“原”是动词，是探究本原的意思，“反”就是回复，通“返”，返回。“原始反终”就是探究事物发展的始终，追根溯源。我认为“原始反终”还可以理解为“原于始反于终”，从始点出发返回到终点，这个终点原来就是始点，就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从开始回归终了，一个周期的终了又标志下一个周期的开始。正如《周易》第二十四卦复卦的卦辞所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反复走在路上，七天就会回复。彖传解释说：“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复卦，大概体现着天地生育万物生生不息的用心吧？也就是说循环往复大概就是天地生育万物的核心秘密吧？这一句“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是说从循环往复的大规律可以知道人和万物的生死轮回秘密。

所以我开头讲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好，还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好，其实是有定数的，有规律的，这个规律就叫“原始反终”。

我常说，发现事物的变化并不难，但发现事物的周期变化规律可就太难了。大家都能看到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但却很难看到变化是有规律的，是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的，尤其是不同事物各自的变化周期究竟是什么？这一点是很难被发现的。《周易》了不起的地方就是讲周期变化规律的，“周”不仅指周文王、周朝，更是指周期；“易”就是变易、变化。《周易》告诉我们万事万物都呈现出从初始到终结的周期变化规律。比如每一天太阳都是东升西降，每个月月亮都是晦朔弦望——月缺月圆，每一年都是春夏秋冬，再看天上云卷云舒，地上花开花落，大海潮起潮落，那么人呢？也是生生死死，佛家称为轮回——六道轮回，道家称为复归——老子说三复归：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朴、复归于无极。《周易》六十四卦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从乾坤开始，到既济未济结束，既济就是已经渡过河流，表明第一个周期已经结束；未济是没有渡过河流，没有结束，为什么？因为下一个周期又开始了。于是周易周易——周期变化，循环往复，老子就看出了这个的规律，他说“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万物总是一齐生长，我却是观察它的生死往复。万物纷纷芸芸，总是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这是一种大智慧，万物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新生就是走向死亡，死亡又将获得下一次新生。我们人一旦明白这个大道理，有何必计较一时的短长？所以学习《周易》可以了脱生死，断灭烦恼。

我们接着看“易”给我们带来的第三个作用：“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精气变成物体，游魂形成变化，所以就知道鬼神的情况。其实这一句就是对“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的进一步展开。精气凝聚而成为有形之物就是“生”“始”；灵魂游走了之后造成了变化就是“死”“终”，生变为死，聚变为散，始走向终，通过这种变化可以知道鬼神的状况。

 这一句中提出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精气”、“游魂”、“鬼神”。我们先看“精气”，“精气”分开来是“精”和“气”。老子提出“精”的概念，《道德经》第二十一章说：“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是对“道”的解释，道是幽暗、深不可测的，但其中有“精”，这个“精”是真真切切的，是包含真气的。“精”是什么？这个字是米字旁，原本是挑选过的上好的细米，这里是指精微的物质，是构成宇宙的最基本物质。“气”这个字的繁体字下面也有一个“米”字，什么是气？本义也是一种无形的物质，又是这种无形物质发出的能量。再看“精气”这个词，在战国时候，齐国稷下学派托名管子写了《管子•内业篇》，提出了一个重要命题：“精也者，气之精也”，是说“精”就是气中特别精粹的部分。也就是说“精”是一种更高级的气。并认为这种“精气”是宇宙的本源，精气产生了天地万物。

《系辞传》提出“精气为物”和《管子•内业篇》所说的精气是否相同？有同又有不同的。相同点是“精气”是产生天地万物的基本物质，不同点是对精和气的关系论述，《管子》认为气是低一个层次，精是高一个层次的。但是在《系辞传》看来精和气是两种不同的物质能量，精属于阴，气属于阳，精气就是阴阳两气，精和气处在同一层次。到了汉代道家、道教则明确提出“精气神”的学说，精是第一层次，是最基础的，气是第二层次，神是第三层次，是最高的。可以看出《系辞传》的“精气”学说起到了关键作用。《系辞传》说“精气为物”，宋代大儒朱熹认为“精”是阴精，气是阳气，阴精和阳气的结合就变成万物，其中最髙级的变化就是神。

再看第二句“游魂为变”，“游魂”就是魂散失掉、离开自己的身体了。“游”字是游荡，即是离开原来的地方，“游魂”就是魂离开身体。“游魂为变”魂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变而为鬼。当然魂和魄还是有区别的。据《左传》鲁昭公七年记载，郑国掌权者子产（相当于宰相）在回答闹鬼的问题时说：“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当一个人刚刚出生，那时他只有魄。等到魄产生后，才能思考，就叫作“魂”。“阳曰魂”，魄就是“阴”了，所以是“阴魄阳魂”。《黄帝内经》说得很清楚，魂魄都是随着“神”而往来出入的，是“神”的阴、阳两面不同的表现，魂为阳神，魄为阴神；肝藏魂，肺藏魄，魂藏在肝里面，魄藏在肺里面。

连起来看，“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阴精和阳气的结合就变成万物，游魂包括阳魂和阴魄离开了人体就形成变化，所以就知道鬼神的情况。为什么？因为精和气的结合变成万物，万物包括天地、人类、动植物、鬼神在内。万物是有高低层次不同的，最髙级的变化就是神，最低级的变化就是鬼。注意这里说的“鬼神”，已从一般的鬼神概念变成了哲学概念，这一点朱熹讲得很好，他在《周易本义》中说：“阴精阳气，聚而成物，神之申也。魂游魄散，散而为变，鬼之归也。”其实是指阴阳二气变化所表现出来的不同功能的事物。这一句强调了整个宇宙万物生成变化的根本原因就是精气阴阳的聚合与分散、往来与屈伸。

这是告诉我们掌握了“易”可以知道事物发展尤其是自我最后归宿的高低境界。这是“易”的第三个作用。“易”还有什么作用呢？请听下一讲。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