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沈从文先生湘行

如果时间从容，在三折书店可以细细地淘出一些值得看的书来。前次看到沈从文的《长河》与《湘行散记》，有黄永玉的插图，北岳文艺出版，做得不错，不像是盗版书（虽然以北岳名义盗版的书不少），定价一本十七块多，折一下，才五块多，实在是太便宜，就买了下来。还想找到《边城》，可惜没有。
    很对不起沈从文他老人家。这本《湘行散记》，被我放在了马桶的水箱盖上，每天如厕时翻翻。也从未按顺序从第一页看起，就是随便翻开一页就往下读。他的文章很有意思，随看随忘，记不住；可每次看那些曾经看过的文字又都有新鲜感，可以有滋有味地继续看。实话说，我以前几乎没有看过他的文字，曾经翻开《边城》，不觉得好，就放下了。现在看《湘行》与《长河》，竟又觉得挺不错了。许是心境比从前安静使然。
    他这是一本散文集子，记他回乡路上的一些人与事。他喜欢“打乡谈”，文章里夹着许多湘西土话。其实也不仅仅是湘西，两湖一带，很多字眼儿是相通的，因此读来很有亲切感。他喜欢自说自话：不管读的人有没有兴趣，我反正就照着自己的思路琐琐碎碎地写。从前的文人的确就有这样的一份自由与洒脱，能够写自己想写的。急功近利的今天，作文的都照着人家的口味作，以求速成。尤其是现在的博客，更形成一种哗众的文风，落笔时就想着要让人喝彩或者喝倒彩，以博取声名，说是日记，其实像大字报，实在让人生厌。沈从文如果生在今天，恐怕做不了小说家了，至少做不了现在这样的大小说家，充其量自己买个书号，出两本书，自称作家而已。因为，现在人，谁还耐烦看他那样絮叨的带着土腥气的文字呢？
    但我现在喜欢看。水光山色中的风景，人物，风情，习俗，含着忧伤的美丽，如一部纪录片，很是引人入胜。面面俱到的描写，亦是创造氛围所必不可少的。我特别喜欢看民俗，因为它具有生命的张力。这其实也是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一本情书，扉页有两帧照片，一帧是他俩年轻时的，一帧已白发苍苍。白发的那张，两位老人含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真令人羡慕。他们的人生也许如入湘的山路一样曲曲折折，可最终能有这样的一帧照片存世，足够了。书中亦有张兆和的书信。他们俩，一个称对方“三三”，一个亲亲切切地叫着“二哥”，这样的称呼直至耄耋之年亦未有改变，多么好。张兆和这样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风情，在这本书里，我感觉她是和风，能够温暖男人的心。这样的一对夫妻，或者说这样的一对情人，他们的情书的确应该传世。这样，如果我们不能身沐和风，至少可以用阅读去作心的感受。
    其实，我们这边也有许多清澈的河和幽深的峡谷，有与湘西相似的人事与风情。湘西因人而名，所以大家知道了凤凰。而那些无名的所在，只好永远在大山深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