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946 画中故人

　　右手第四幅画上，一身白袍的圣帝尹喜正被一群人围攻。血泊之中已经有数人躺下，一化为青鸾，一化为乌雀，一化为玄蛇……周围紫凤翱翔，神蝎盘旋，文道人、蜈蚣王各持兵器与南荒四位神王大战。

　　图画正中，一位面容沉郁、头戴王冠、身穿星云道袍的青年男子腰悬金刺，手持宝弓，周身血气勃发，背后光华中一尊万丈虚影凝聚。金霞宫主那时只有二十岁出头年纪，她飞身护卫在前，手中火扇烈焰腾腾，看那仙扇款式，正是大名鼎鼎的万火扇……

　　圣帝一袭白袍，双掌虚握，一面巴掌大铜镜盘旋飞舞，放射道道光华，罩定前方男子。尹喜头顶上，一卷书册舒展，其上气象万千，一个玄奥道纹浮现，笼罩四野八荒。

　　孙悟空看着满地鲜血，叹息一声，道：“想必此图便是当年星辰大王前辈与尹师兄那一战吧。”

　　星河道人在这幅画前也站了片刻，黯然道：“正是那时。当年一战我神族六位神王陨落，从此一蹶不振，至于今日更是零落！”

　　孙悟空忽然道：“对了，当年我在茅山地宫之时，隐约听人说起星辰大王并未死去，而是与金霞宫主一样，去了归墟之地。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星河道人脸色一变，眼眸深处一抹凶光掠过。他沉默许久，方才道：“此事关系甚大，还望悟空兄弟不要外传。”

　　孙悟空颔首道：“此事老孙自有分寸。只是当年亲眼见到宣称已死的乌雀、穹云、玄蛇等前辈，心中有些疑惑。令尊能逃出生天，自然是一件幸事。”

　　星河道人瞥一眼孙悟空，又看向图画，恨恨然道：“我父星辰确实还活着……却又不能算是真正活着……只好说是生不如死，勉强活着吧！”

　　孙悟空讶然道：“此话怎讲？”

　　星河道人摇摇头，不肯再说，转身兀自向大殿深处走去，边走边道：“悟空兄弟也快些来吧，你师兄该等不及了！”

　　孙悟空只好答应一声，转身之时，他又扫了一眼墙上壁画，不自觉用出火眼金睛之术。神瞳观照之中，孙悟空但觉墙上壁画有一道光华闪过，须臾消失不见。

　　孙悟空不觉一愣，停下脚步再看。壁画上再无仙灵之气。他心中疑惑，仔细查看，忽然间，他在图画边角一众落日宫弟子之中，骇然发现了一个熟悉面孔。

　　那人五官清秀，鹅蛋脸型，若非蓄了一脸胡须，眉眼间略有些沧桑，分明就是唐僧身边的小沙弥道林小和尚！

　　众多弟子都各持刀剑，唯独此人背负双手站在人群背后。

　　孙悟空忙高喊道：“兄长慢走，小弟还有一事询问！”

　　听闻孙悟空召唤，星河道人皱皱眉头，只好返身走回。

　　孙悟空一指图画边角，道：“兄长，这些都是什么人？”

　　星河道人随意一扫，道：“当日大战汇聚了四荒全部神王，水元界中也还有一些仙尊前来助拳，至于四荒各部大罗级神将弟子更数以百计，不知悟空兄弟要问的是哪位？”

　　孙悟空一指那熟悉面孔，道：“兄长可认识此人？”

　　星河道人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识……”他看向孙悟空道：“难道老弟认识此人？”

　　孙悟空点点头道：“此人与我记忆中一位故人有七分相像。”

　　星河道人闻言一怔。孙悟空所指位置诸人都是四荒大罗级弟子。四五十万年过去，除非进阶了神王，否则必然陨落。孙悟空本不该认识其中某人。

　　星河道人盯着那人模样反复观看，仔细回想。须臾，他一抚掌道：“哎呀，我想起来了！”

　　星河道人道：“金霞宫主离去时，留给我一份玉简，乃是家父神念所化。家父曾道，悔不该听信谗言，屡次谋害尹道人。进谗之人乃是一位天尊客卿，落日宫中还有家父宴游图册，其中便有那人画像。早年间金霞宫主曾指认我看。如今想来，正是此人模样……”他又端详了片刻，道：“只是画册中人有四五十岁年纪，远比眼前要苍老。据金霞宫主所说，此人也是上清门下，一度与家父过往甚密。只是具体出自哪一脉，她也不甚清楚。”

　　孙悟空心中一惊，道：“此人既然挑唆仙神二族关系，几番谋害尹师兄，以尹师兄的脾气，定然不会放过此人。不知此人结果如何？”

　　星河道人摇头道：“家父受难之时，我还是后辈小修，哪里知道许多。家父玉简言辞简略，只是说了几件大事。此人既有天尊修为，或许逃过了尹道人追击也说不定。”

　　孙悟空摇摇头不以为然。想当初六大鬼王不过是对抗尹喜，便被尹喜尽数征剿，镇压冥河二百万年。何况此人蓄意谋害尹喜？以尹喜斩草除根的脾气，以尹喜混元真仙的手段，这位天尊客卿几乎不可能逃出水元界。

　　或者，经历多年隐匿之后，此人最终被尹喜斩杀，之后转世投胎成为道林小和尚？

　　只是，道林为何会忽然消失？想起两次窥天术所见，孙悟空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或者，道林小和尚并非是正常轮回转世，而是那神秘天尊一灵未灭，夺舍重修？

　　若是转世，经历冥河涤荡，前世记忆尽灭，未到天尊不会恢复三生记忆。可是，一灵未灭就不一样了，因为前世修为高深，即便只剩下一缕残魂也远比寻常人魂魄强大。在仙神残魂影像下，寻常身躯也会渐渐发生改变，拥有某种强大体征。就像道林，显然就是身具神族血脉，故气血强大，对于炼体术一学就会。

　　若是机缘巧合，魂魄完全觉醒，那修行起来速度更是惊人。就像崇恩殿那位逆天人物尹思，不就是在玄阴池觉醒，眨眼间修为大涨？

　　便是孙悟空此生重修，短短一二百年就从人仙飙升至天仙，在许多人看来，也是惊世骇俗之事。

　　只是，这道林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挑唆星辰大王与尹喜做对呢？

　　孙悟空尚在沉吟之时，星河道人怀中传音玉简震动起来。星河道人神识一扫，忙道：“老弟，我等快些走吧。师兄已经在催促我等了！”

　　孙悟空点点头，只好将心中疑惑压下，跟随星河道人走过空空大殿，走过宝座，走过屏风，推门走出前殿。二人又走过一处长长天井，方才来到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