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047 画中之人

那白老鼠虽是妖精得道，却因久闻佛法，身上全无半点妖气。至于那僧人形态完似唐僧，只是脸部虚化，五官模糊——其实不单是第十幅画，所有的画中男子，全都只具形体，面貌不清。

　　当年，若非孙悟空故意现身，撞破唐僧与白老鼠的好事，保不齐二人就要公开成就好事，把大伙辛辛苦苦多年的取经大业全部葬送。

　　唐僧看着那第十幅画，口中喃喃道：“娘子，娘子，千年未见，你过得好吗？”说着，眼角一湿，两行清泪默默流下。

　　孙悟空早在当年偷听白老鼠与唐僧的一番对话，就猜出二人本有夙世情缘。如今见到眼前的十扇屏风，更明白了其中前因后果。

　　孙悟空修真两千年，虽从未动过儿女私情，却同样有七情六欲。见到师父与白老鼠几生几世如此坎坷，也不禁为之唏嘘。

　　就在此时，里间的竹门吱呀一声打开，紫萝仙子从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紫萝仙子全无之前的傲慢与冰冷，她凝视唐僧许久，长叹一声道：“这十扇屏你都看完了？”

　　唐僧点点头。

　　紫萝仙子道：“既然如此，那我把我那苦命的妹子唤出来吧。”说完她朝那第十幅画打了一个法诀，但见那画中女子的形态越发生动，渐渐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不对，不是仿佛活了过来，而是真的活了过来。

　　那画中的新娘端着酒杯，从画中款款走下，满是情意地走向唐僧。

　　新娘道：“长老哥哥，真的是你吗？”

　　唐僧有些看傻了。作为天仙，提笔作画，让画中人成真，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唐僧现在也有这个神通。只是，眼前这位新娘虽然与当初他见到的那位一般无二，可总还是有些东西不对。

　　可是什么不对呢，一时半会唐僧又想不明白。

　　唐僧期期艾艾道：“娘子……是……是小僧。”

　　那新娘打扮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忽然扑向唐僧，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旁的紫萝仙子见了，也不禁陪着流泪。

　　唐僧慌了手脚，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好抱紧女子。

　　好一会儿，那白夫人方才由大哭变成了啜泣，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唐僧道：“娘子，究竟怎么了，你会如此伤心？我听那位仙子姐姐说，我们有孩儿了。孩儿呢？”

　　一听此话，白夫人再次痛哭起来。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一般，孙悟空也不禁有些恻然。

　　好一会儿，白夫人方才带着悲声长叹道：“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儿啊！是母亲对不住你啊！”

　　唐僧一听大惊道：“莫非，莫非孩子出了什么事了？”

　　紫萝仙子道：“妹子，你这道残魂还是九百年前留下，显化之后无法持久，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快些交代吧。”

　　一听此话，唐僧与孙悟空都是一惊。

　　唐僧这才意识到，自己第一眼看到白老鼠时为何会有些别扭。因为许多年过去，白老鼠的一切竟然还如当年一模一样！

　　白夫人忙擦拭泪水，强作笑脸道：“多谢姐姐提醒！”然后，她深吸几口气，拉着唐僧的手道：“长老哥哥，下面我要向你交代一些话，望你切切记在心中。我们无忧孩儿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唐僧忙点点头，让女子说下去。

　　白夫人道：“当年，我虽是奉了世尊如来之命，去陷空山充作一难。可是，我却与你假戏真做，破了你的元阳之体。此事瞒得了外人，怎瞒得了如来。我被义父义兄捉回灵山之后，佛祖又气又恼，却不愿意将你我事情声张，便诬陷我偷了大殿香油，交由八大金刚严惩。八大金刚整日用酷刑折磨我，我当时真想一死了之。后来我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你的骨血。我又惊又喜，想为你留下一点骨血，却无法从八大金刚手中逃脱。几经辗转，我终于偷偷联系上了黄风大圣……”

　　唐僧道：“黄风岭上的黄风大王？”

　　白夫人点点头道：“嗯，他与我同在灵山修炼，彼此早就相熟。早年我曾经救过他，他为了还我一个人情，帮我找了一种奇药，服下之后人就会假死，任你大罗金仙也察觉不出异样。我一时心急，也没有细问那药物对孩子有无影响，得到当天就吞了下去。我死去后，成功骗过了八大金刚。他们以为我是畏罪自杀，将我的尸身抛弃荒野。之后风吹雨淋，我被埋入土中。一直到三年之后，方才醒转。”

　　“最开始，我见逃出灵山，以为自己终于躲过一劫。谁料想苏醒之后方才发现，自己竟然害了孩子！”

　　唐僧急道：‘怎么回事？’

　　紫萝仙子从里屋抱出一个襁褓，道：“唐长老，这就是你的孩子。”

　　唐僧急忙过去，见到紫萝仙子手中是一个女婴，眉目如画，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唐僧大喜道：“哎呀，我竟然有孩儿了！娘子，这眉眼好像你啊……”

　　忽然，唐僧大吃一惊道：“娘子，怎么回事，为何我们的孩儿只是在沉睡，甚至连心跳、呼吸都感受不到？”

　　白夫人惨笑一声道：“这都是我们的报应！我们本就没有资格做父母！”

　　唐僧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紫萝仙子道：“在我救回白家妹子后，我家四哥反复诊断过，甚至是我家老祖都来为白家妹子把过脉。他们都认为白家妹子服下的丹药是一种很罕见的上古奇毒。那种毒丹的主药是一种奇花，叫做断肠花。那花若是婴儿服下，全无害处。可若是成年男女服下，一旦心中有一缕情丝牵绊，立刻会遭受万蚁噬魂之苦。”

　　白夫人走上前来，接过襁褓，看着女婴，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悲戚。她道：“我与你情缘深重，服下断情丹立刻毒发身亡。这本是我的命。就算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怨谁。没想到死后数年，体内的许多毒素竟然被胎儿吸收！”

　　唐僧道：“既然孩子吸收了这种毒素没事，如今为何却是这副模样？”

　　紫萝仙子嘴角一撇道：“孩子不会长大吗？”

　　唐僧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