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岸边说六朝21：孙权被骗得欲哭无泪

孙权打下交州（今两广等地区）后，尝到了荔枝的味道，但孙权的胃口还没有得到满足。他异想天开，踮起脚尖眺望遥远的东北。当时东北和东吴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平时过惯了杏花春雨江南的生活，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冰天雪地的北方呢？原因很荒唐，类似于一个女人变心了，和老公分手，心里害怕，想找另一个男人当靠山，找的人就是孙权。

这个人叫公孙渊，辽东襄平（今辽宁辽阳）人，被曹魏封为辽东太守。

他的祖父、父亲在汉朝时都被封为辽东太守。到了东汉末，他的父亲公孙康归附了曹操。父亲死的时候，公孙渊年龄还小，一批将领觉得天下太乱，小孩子不能稳定局势，就拥立了公孙康的弟弟公孙恭做了太守。曹丕也承认了事实，并且追认了公孙康为大司马，表示优待。

等到公孙渊渐渐长大，心理当然不平衡了，一把手本来应该是他，凭什么被叔叔抢走了呢？他生性彪悍奸诈，悄悄地联络了一些心腹，公孙恭懦弱无能，身又患病。不久公孙渊杀死公孙恭，强夺太守位置，然后报告了魏廷。公孙渊先斩后奏，明显是在挑战朝廷的威信，但魏国南方有虎视眈眈的蜀、吴，无奈选择了妥协，继续奉行怀柔政策，封公孙渊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但公孙渊得到魏的任命后反而变得胆小了。日夜惶惶不安，心想曹魏口蜜腹剑，什么时候秋后算账呢？

为求万全之策，他也开始找朋友，寻寻觅觅找到了东吴，与孙权试探性地暗送秋波。魏明帝曹叡一看，这是出轨的节奏啊。立即派兵攻打辽东，但无功而返。公孙渊却是更害怕了，既然偷情暴露，索性撕破脸皮，与孙权不再遮遮掩掩，明目张胆地鸿雁传书。

孙权做了皇帝正苦于没有地盘扩张，一见公孙渊抛来绣球，喜不自禁。立即派人给公孙渊送信，愿意生生世世，永不相负。哪知道情报工作做得不好，曹魏正在恼恨公孙渊变心加速，见情敌这么嚣张，自然恨之入骨，痛下杀手。

当时从东吴去东北一路非常艰难，陆路不能走，全被曹魏控制了。只有从海上一路向北，漂洋过海来看你。信使们去的路上还算顺利，回头经过今天山东半岛的时候，遭到魏军伏击，全部被杀，付出爱的代价。但不管如何，信已经送给公孙渊了。

几个月后，公孙渊也回信了，对孙权言必称陛下，自己则谦恭称臣，吹牛拍马，让人呕吐。说孙权是“德不再出，时不世遇”的明君，对孙权写的信，是“昼则讴吟，宵则发梦”，就是到了朝思暮想的程度。

孙权已51岁了，心态慢慢变化，听不进逆耳之言，喜欢听别人歌功颂德，幻想着一统天下的美梦。一年后即公元233年，孙权封公孙渊为燕王，而且还扩大了他的疆域，包括幽州、青州（今天的河北、山东），当然这些地方是要靠公孙渊自己去争取的，孙权只是画了一个饼给他。这一年的3月，孙权想既然定情了，总要送点彩礼过去，表达自己的真心。于是派张弥、许晏等人率领1万人左右的军队，带去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去看望公孙渊。

大臣们吵得炸锅了，纷纷进言：这个人朝秦暮楚，三心二意，肯定靠不住啊！其中反对声音最为强烈的张昭，对孙权说：如果公孙渊真有诚意，那应该公开和曹魏断绝关系，现在他的态度很暧昧，我们这样做不是让天下人笑吗？

孙权和他争执不下，气得拿刀砍案，对张昭说：吴国人进宫是拜我，出宫就拜你，我对你够尊敬了，但你总是不给我面子，我就害怕自己会失手伤到你。

但张昭也是犟脾气，注视孙权良久，说：我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但我每次想要竭尽愚忠的原因，是因为当初太后临终的时候，把我召唤到床下，让我辅佐你，如今这些话还在耳边！

孙权一听，也特别伤感，把刀扔在地上，与张昭抱头痛哭。但孙权的哭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等张昭回去了，还是按既定的方针办，派人送去高昂的见面礼。

张昭气得称病，再也不上朝了。

魏国已经得到情报，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在山东半岛拦截；一是对公孙渊甜言蜜语，允诺加官进爵，同时派出重兵压境。

东吴这次学聪明了，躲过了魏国的军队，历经千辛万苦到达了东北。公孙渊虽然嘴上一直吵着和魏要分手，真正要跨出这一步还是相当艰难的。纠结了无数天，想想真要交手，东吴远水救不了近火，救援队走上一年半载，自己早就被剁了。

于是瞬间转身和魏修好，对东吴自然翻脸无情。送的金银财宝，全部笑纳，万名士兵是个不稳定因素，大部分诱杀，砍下张弥等人的首级送给魏廷。

孙权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和曹操、刘备交手多年都没有吃大亏。没想到50多岁了还阴沟里翻船，被一个无赖耍了，他在宫殿内暴跳如雷，对群臣说：鼠子公孙渊，令人“气涌如山”，朕要坐船亲征辽东，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扔到海里，朕都没脸君临天下。

只要头脑中没有贵恙的人都知道这太不靠谱，路途遥远，补给跟不上。不说公孙渊是以逸待劳，就是曹魏背后捅上一刀，在山东半岛埋下伏兵，东吴不是成刀下之鬼，也要跳到海里喂鱼。大臣知道他受的刺激太大，纯粹一时冲动，丧失了理智。陆逊上疏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孙权已忍了大半辈子，痛骂公孙渊几天后慢慢冷静，顺着大臣们给的台阶下来，顺顺受的窝囊气，取消了渡海北伐这个荒唐的计划。

本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个搞笑的结尾。过了5年，孙权又接到公孙渊的来信，说要再次称臣，重续旧情。

公孙渊也是一方诸侯，怎么会沦落成反复无常的小人，无耻到这种程度呢？

原来公孙渊和东吴绝交，和魏重归于好之后，向魏明帝上报了事情经过。信中说：自己和东吴根本没有感情，以前和他来往，就是为了引诱东吴上当。幸亏上天保佑魏国，让孙权一意孤行，我们不费吹灰之力让他人财俱失，也是替陛下出了口气。

魏明帝封他为大司马，对他大加褒奖，称赞他忠心可嘉。公孙渊接到信后，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诏书后面还有一句：要求他入朝拜见皇上。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但公孙渊哪敢呢？离开了老巢辽东，到了洛阳，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公孙渊意识到曾经的伤痕已经难以修复，他的信用级别被魏打到最低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公孙渊自封为燕王，公开与魏国决裂，又怕自己势力过于单薄，怎么办呢？只好厚着老脸试着再找东吴，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

孙权接到公孙渊的信，火冒三丈，这个骗子，骗了我一回还不够，把我当成二傻子了。许多大臣也是无比愤怒，主公伤疤刚愈合，又敢来揭，劝孙权把来使杀了，和这样的王八蛋还有什么谈的呢？ 

一个人叫羊衜提出相反的意见，对孙权说：我们不如好好对待他，答应帮忙，这样公孙渊就放心地和曹魏翻脸。曹魏攻打公孙渊，如果遇到强烈抵抗，我们可以趁机偷袭曹魏后方；如果曹魏势如破竹，就是替我们报了一箭之仇。

孙权转念一想，也对啊。

对付骗子不是把电话挂了就结束，而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真正的报复，真正能出气。

孙权对公孙渊的来使说：让你们主公放心，东吴和你们是休戚与共。我对天发誓，只要曹魏敢动手，东吴就让他们后方不安宁。

当时，曹魏派出征讨的大将是司马懿，在这名绝顶高手面前，公孙渊柔弱得如风中的一片树叶，很快就被包围俘虏，父子全被杀。

孙权一直在南方袖手旁观。

与这件事有关的还有一个人是张昭。

张昭和孙权抱头痛哭后，没想到孙权脸一转就出兵，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张昭气得在家不上班，炒了老板鱿鱼。东吴的士兵被杀后，孙权正生闷气，见张昭还要摆谱，派人封了他家的门，意思就是你既然想辞职，那就让你失业，一辈子窝在里面吧。

张昭更狠，在里面又砌了一堵墙。以实际行动向老板宣告：我永远不打算出门，老死在家了。

孙权不久后悔，派人请张昭，但张昭死活不上朝。孙权一次外出，顺路去看他，在外面喊了半天，张昭不吭气。孙权气愤之下让人用火烧他的家，张昭铁了心，烧死拉倒，就不出来。孙权没办法，派人灭火，在外面等他出来，相当于罚站。张昭的家人觉得做得太过分了，把张昭从床上抬了出去，出门和孙权和解。

孙权带着他一起坐车进宫，一路做了深刻的检讨。

张昭活了81岁，他遗令丧事一切从简，入棺材都没有更换衣服。孙权伤心不已，身着素服前往吊唁。

在如今南京市秦淮区武定门公园西侧，有一条路叫做“老虎头”，是一条很短的巷子，全长200多米，西起边营，东至江宁路。

为什么叫“老虎头”呢？有几种说法，传说一这里有座老虎山，由于山的形状像老虎的头，遂起地名“老虎头”。

但更多的说法和张昭有关。

张昭生前就住在这个地方。说法一，张昭的小名叫“老虎头”，此地因而得名。说法二，张昭被封为娄侯，他在宅子前面开挖了一个水塘，称为“娄湖”，后来这条湖渐渐干涸，常有乱石露出水面，这些乱石形状像一只只凶猛的虎头，于是人们就称这块地方为“老虎头”。

说法三，这个湖干涸后成了巷子，“娄湖”的名字留了下来，当地的人称此处为“娄湖头”，代代相传中，演化成了“老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