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酒水,台湾这家酒馆还提供逃离“人间”服务

不止于酒水,台湾这家酒馆还提供逃离“人间”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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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菜奈厌世脸”“厌世冷感妆容”在近两年突然成为网络爆款,饱受众人追捧,不讨好、游离、空灵成为了厌世文化的特征。


在这样一种新型亚文化勃兴之时,各式各样的产业链都随之发展庞大,台北市的一家厌世酒馆便是其中佼佼。


馆如其名,厌世,是它的主题。


这个酒馆背后,所暗含的是,这几年,在台湾地区年轻人群体间弥漫的厌世文化。


厌世小酒馆


The Misanthrope Society(厌世会社)隐藏在一条隐世的胡同之中,穿过台北最热闹的街区之一,这家酒馆在阳光无法射入的角落里遗世矗立着。步入酒馆,就能看见一具骷髅模型坐于酒馆高凳之上,左手端高脚红酒杯,右手拈烟置于膝头,侧倚的墙面上印着弗朗茨·卡夫卡的名言:“人世间有无限的希望……然而无一属于我们。”

店内提供的酒水饮食也别有一番巧思,日本清酒加白兰地加伏特加得到“不再是人类”,点“last words”前需要在酒馆里挑选一张卡片写上临终遗言,菜色的名字也别具一格,“番茄猪想当米虫”“薯与泥的菇寂”“月初就吃土”,这一系列名称都是厌世者们的心声。

虽然是一家小酒馆,但是店内地下二层还存储着大量书籍,有关于如何走出阴霾的心理学书籍,也有文豪大家的散文著作。店铺还不时设置读书会与店内客人们慢聊畅谈,这些都成为这家酒馆吸引大众的卖点。相比多数浸染于声色犬马氛围下的酒馆,“厌世会社”稍显格格不入,没有最低消费限制,没有限时……

店家打出招牌——“为顾客提供远离其他人的休息场所”。

这家看似充斥着强烈反社会性的酒馆实则拥有温暖的内核。店主“乖哥”在精神疗养院接受了一个月的治疗后,他创造了这样一家店面,初衷是希望为同样遭受情绪折磨的人提供一个喘息的空间。

乖哥是1981年生人,外界看来拥有高学历、好工作的他却曾饱受重度忧郁症的折磨。从高雄医药大学毕业后,他只身赴新加坡学习材料工程。

彼时的求学环境与自己的设想存在很大落差,于是他便休学进入医疗领域工作,同时准备申请剑桥大学的offer。

然而这一过程并不顺利,由于与新加坡的导师关系紧张,加之资金不足,他最后只能无奈作罢。这一系列的打击,结合原生家庭的不睦与感情频频受挫的经历,乖哥陷入了忧郁与痛苦的漩涡之中。

“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出现了想死的念头。”乖哥如此形容当初的状态,他拒绝与人交往,并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后事,决心“不麻烦任何人死去”。

他最后在旅店自杀未遂,被路人发现送进医院,并在住院期间被诊断出患有重度抑郁……

在疗养院里,他脱离了外部世界的干扰,在医师与护理人员的帮助下进行全面的康复治疗。出院后,乖哥发现身边许多朋友一直在关注他的动态并向他发来慰问,这些关怀让他倍感温暖并萌生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声称在恢复期间,之所以可以走出情绪的低谷,依靠的正是身边人们的帮助与关怀。新加坡的精神病医院有一种叫做“病友互助会”的团体,痊愈的病友会再度回到医院与大家交流分享经验,在自己这段经历之后,他便决心复刻这样的同伴互助小团体。

“我想吸引来那些有阴暗情绪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帮助,体验来自彼此的温暖”

,乖哥说。

自从2019年2月开店以来,造访“厌世会社”的人群便络绎不绝,有人慕名而来打卡,也有人仅是为了哭、为了交流、为了留下痕迹,这不仅是一家酒馆,更是那些苦苦挣扎于情绪之中不得解脱的人进行情绪表达的窗口。

厌世代

在中国台湾地区乃至整个亚洲范围内,关于心理健康的问题一直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人们对于情绪问题总是讳莫如深,这些议题也常常遭遇误解与歧视。

尤其是父母、老一辈始终对此带有一种负面的刻板印象,年轻人们只能抱团取暖,凭借各种手段纾解这些急于寻求出口的情绪,“丧文化”便也在这样的环境下应运而生。

“心好累”“想躺平”,社交媒体上充斥着这类声音。对于现实状态的无力改变,催生着这种文化的蓬勃发展,强烈的厌世情绪被压抑得太久难免会反噬。

厌世在当下虽然更多地被解读为“丧气”“消极”,但其原意是指是一种对人类本性仇恨、不信任或不屑的感情,这个词起源从希腊文μῖσος(仇恨)与ἄνθρωπος(人)。

2018年,厌世等词汇持续在台湾地区网络发酵,

厌世哲学家、厌世动物园、消极男子等网络图文博主关注突破10万人次

,这一词汇也逐渐成为互联网的新流行词汇,用来明喻目前台湾地区生活中负能量、不鼓励积极、维持现状即使无可奈何但也无能为力的矛盾感受。

诚然,厌世既不是台湾地区独有,也不是当代才出现的主流现实,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厌世已经成为台湾地区引人侧目的社会现象。

根据台湾地区卫生福利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岛内自杀死亡率达到15.5%。其中以台北市的自杀人口分析,自杀者中最大比例落在上有父母要供养,下有孩子要照抚的年龄层。这不仅因为这一群体在人口年龄结构中占据多数,更与工资停滞、老年退休保障和公共照顾服务缺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台湾地区经济结构迟迟无法成功转型,经济分配日趋不公,这一年龄段在面临转职甚至失业的危机之下还要担负起兼顾家庭的重担,所肩负的经济压力与心理压力着实不容小觑。

与此同时,年轻人在当下社会的厌世情绪并不亚于上述提及的“压力世代”,据台湾地区的媒体调查,

台湾多数年轻人同样处于“厌世”的状态,而他们也被称之为“厌世代”,

他们出生在台湾地区经济最为腾飞的年代,现在却面临着经济下行、一年差过一年的大环境,高不见顶的房价与受阻的工作成长的空间击碎了他们对于美好时代的幻想。

台大社会学系曾做过一项调查,

主题是“你认为努力就会出人头地吗?”

结果显示,台湾地区不管老少都愈发不相信这一观点,其中年轻人表现得格外显著。

“厌世代”面临着社会固化的阶层、对于物质需求空前高涨的现实以及各方面生存的压力,他们很难避开厌世的负面情绪继续谈所谓的“小确幸”。

厌世,何以流行?

这样看来,厌世潮似乎正在毁掉台湾地区年轻一代的未来?

厌世文化卷起一股风潮,众多年轻人纷纷自愿加入这支暗黑军团,有人对此唱衰,捶胸顿足嗟叹青年厌世,社会难以进步发展。然而,事实当真如此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网络鸡汤文学不再流行,相比于用一些隔靴搔痒的方式进行自我安慰,年轻人更多地以戏谑调侃、内涵讽刺等“负能量输出”的方式进行情绪发泄。

他们大声说出不满、抱怨,同时也会自我嘲讽。这类直率发言说到了每个在社会中苦苦挣扎求生人们的心坎上。

台湾地区天晟医院临床心理治疗师对“负能量输出现象”解释道:“有时候我们知道,要积极向上,但人难免都会有负面情绪,会厌世、会翻白眼,但是你的老板、同事都不会同理你,这些(“负能量输出”的)创作不会强调要你解决问题,而是用诙谐的笔触站在旁边同理你,当你笑了,情绪也就获得纾解”。

然而,所谓的“厌世”之所以流行,并非是人们放弃了对幸福的追求,其更多折射出的是,年轻一代对社会结构崩坏与限制之下的务实性思考。

对厌世的追求之下,暗藏着青年群体剥丝抽茧地摸索苦痛根源的尝试,并就如何摆正自身定位进行的探索。

乖哥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店名定为“厌世会社”,并非是对那些带有忧郁症倾向人的一种暗示,更多是希望借由这家店消除对厌世者的污名化——不仅只有积极乐观可以成为文化,忧郁与负能量同样是人格特质,同样可以被正大光明地表现出来。也只有这样,压抑的情绪才能被抒发,厌世者才能舒服得多。

与其说“厌世会社”是一个负面情绪汇聚之处,不如将之视作一处疗愈之所。毕竟,能够意识到负面情绪的累积并采取措施将之释放,正是因为厌世者们仍存在对生的渴望。

脱离情绪的裹挟,积极寻找新的生路,台湾地区的厌世青年们也在努力反向赋能“厌世”以积极意义。

他们并非盲从于“厌世风潮”,而是在追求解决问题的方法。

大千世界,众人寻求释压的方式有千万种,“厌世会社”提供给特定人群以慰藉的选择,这也是社会宽容与进步的表现。

结束了在“厌世会社”的体验旅程,离开时,人们能够看到出口的一块标志。它向每一个打算离开的人发问:

“你确定要回到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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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大法师杰金斯

    想去这种地方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