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死人身边长大:他们为何把已故亲人制成干尸?

从小在死人身边长大:他们为何把已故亲人制成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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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初,有人报警称,邻居一姓叶的老妇人和女儿已经多日没有露面,担心她们发生意外,希望警察能派人前来查看。


联系其次子后,警察打开了叶姓妇人的家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老妇人已于2月去世,现在变成了一具干尸。


这并不是一起凶杀案。


原来,82岁的叶婆婆去世后,其50岁的女儿因为不舍,没为妈妈办理后事。她将遗体放在躺椅上,每日都精心清洁和擦拭。屏东天气本就干热,外加老人体脂率低等因素,遗体竟然慢慢变成了“木乃伊”。



当然,从任何角度讲,我们都不提倡将死者做成干尸以对抗丧亲之痛,但叶家人确实为大家打开了思路:亲人去世后,除了悲伤,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让家人一直陪伴在身边(比如一些西方人会把已故亲人的骨灰做成茶壶)。


叶家女儿的行为虽然令人大跌眼镜,但并非绝无仅有。


在距离台湾岛约3000公里的印度尼西亚南苏拉威西省塔纳托拉查县,人们死后,都会被家人做成干尸放置在房间一隅,和生者继续“生活”。


按托拉查人的说法,如果立即将死者火化、填埋,人们一定会感受到无法承受的悲伤。如果做成干尸,那么死者好像只是生病了而已,亲人就有更多时间来调节自己的痛苦。



从小就在死人身边长大


一个塔纳托拉查县的普通午后,90岁的阿尔弗里达·兰通笔直地躺在“床上”。透过积满尘土的老花镜,她凝视着天花板,对前来送午饭的儿子充耳不闻,对围在身边的孙辈也视而不见。


没人会责备其态度冷漠,毕竟,她早在7年前就去世了。没错,像在这边生活过的每个人一样,阿尔弗里达被家人做成了干尸。



干尸的制作也分“古法”及现代手段,在一篇记载托拉查最后一代国王于2003年去世的文章中,人们可以一瞥传统的干尸制作方法。


首先,殡葬人会把肥皂切成碎屑,再混以草药和热水擦拭死者身体。体内也要消毒,具体方法是用小勺,将三大瓶食醋一点点从死者喉咙处灌入。清洁完毕,尸体将被长达290米的布料裹成“木乃伊”。


最后一步有些“玄学”。殡葬人通常在存放尸体的房间架起一口黑色石锅,还特意嘱咐任何人都不要触碰,否则会影响到灵魂,破坏尸体。数天过后,干尸便会成形。


从科学角度讲,学者认为这口石锅主要是给制作干尸提供所需的干燥环境。


遗憾的是,随着最后一位接受过传统训练的殡葬人去世,干尸制作“古法”已经基本灭绝。

今天,托拉查人会给尸体注射福尔马林来留住亲人。

过程确实简化了不少,但总感觉缺少了点灵魂。


尽管事实上已经死亡,但在当地人眼里,逝者仅仅是病了而已。像阿尔弗里达的儿子梅萨科,每天仍会定时为母亲送上一日三餐(放在地上),时不时,他还会坐在棺材边,同妈妈说说心里话。


“如果母亲不住在家里,我们会十分想念她。”年近半百的梅萨科一脸笑容,“她照顾了我们一生,现在我们也必须好好照料她。”


在梅萨科所在的镇子上,7年的干尸并不算罕见,在他不远处,就有一位躺了12年的“父亲”保罗·西林达。


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保罗的面部已经变成土黄色并泛起一层层类似中式点心的酥皮,但毕竟是家人,每次看望时,他女儿的眼中还是充满爱意。


更令外人惊异的是,这里的孩童也一点都不畏惧尸体——毕竟,托拉查人从小就在死人身边长大。


为死而生


对梅萨科们来说,将已故亲人的遗体做成干尸并非都源自不舍,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还没有为举办葬礼做好准备。


准备这么久,不是穷,而是由于托拉查式葬礼过于昂贵。要知道,在他们的文化中,死亡可是高于出生、成年和结婚的头等人生大事。


一场平均规模的托拉查葬礼通常要举办3至5天,逝者家属则应宴请至少5000名宾客以彰显排面。


如何协调这么多人的时间、怎么将数天之长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以及提前准备葬礼上祭祀用的牲畜,每一项都既耗财又费力。


以祭祀用的黑水牛为例,每头价钱约为7900万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3.5万元)。有人的地方就有攀比,为体现家族实力,葬礼上使用水牛的数量也在不断突破新高。


曾有媒体统计发现,当今一场托拉查葬礼的平均花费大概在2.5亿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11.5万元),

这个数字是印尼人均年收入的5倍有余,

对于以种植水稻为生的托拉查人来说,无疑是笔天文数字。


由于葬礼过于昂贵,不少塔纳托拉查县的年轻人都选择到大城市,甚至诸如马来西亚等邻国讨生活。


然而,这些人离开村庄的原因并不是想在外面生根发芽,而是看中了那里可观的薪水,这样才好在亲人去世之时,奉上一场对得起死亡的葬礼。


正因此,外人总称托拉查人是“为死而生”。


2008年,在经过长达5年的准备后,托拉查末代国王的葬礼终于成功举办。


当时,被宴请到场的嘉宾多达10万人,祭品包括80头水牛(至少1头为稀有品种)和数不清的猪仔。男男女女在葬礼仪式上歌唱跳舞,尖刀划过一只只猪和牛的喉咙,土地顷刻间变成红色。


托拉查历史上最后一场皇家葬礼,在宏大和震撼中画下句点。


国王的葬礼尚且筹备了5年,出现10多年的高龄干尸,也就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死亡经济


在塔纳托拉查县,死亡是继农业之后最重要的经济支柱:每家每户都在为葬礼存钱;祭祀用的牲畜养活了一整条畜牧业链条;为逝者制作的木制雕像“tau-tau”,其产业规模也在日益壮大……


由于对外界极具噱头和吸引力,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游客慕名前来参观。在不少村子,酒店、民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当地人最终赚起了旅游业的钱。


死亡还是当地财富再平衡的重要调节手段之一。


比如,葬礼上祭祀用的牲畜需要缴税——水牛每头22万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101元)、猪每只12万印尼卢比(约合人民币57元)。村长会把这笔钱收集起来,再用于修建教堂、道路等公共设施。


可以说,

托拉查人不仅是“为死而生”,这一整个民族的社会活动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死”进行的。


和死亡有关的习俗还有很多。


在一些部落,人们每隔几年就将逝者从坟墓中挖出来,换上崭新的衣服和墨镜,然后在村子里游行一圈。嗯,入土不为安,葬礼都不是一个人的终点。


如果有婴儿不幸夭折,当地人会在树干上挖出一个洞穴,把尸体放在里面,这样孩童就可以与树木“合为一体”,继续陪在父母身边。


2017年,出于好奇,BBC记者萨哈尔·赞德带领摄制组来到了塔纳托拉查。


萨哈尔的父亲于2014年去世,

她和家人只用了两天就将尸体火化并下葬,虽然已经过去3年,她仍然没有完全适应父亲的离开。

借此机会,萨哈尔想从托拉查人的死亡观中学点什么。


拍摄期间,萨哈尔发现,托拉查人并不是不哀悼家人,他们的痛苦只不过是被看似永无止境的仪式所稀释了。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把父亲做成干尸放在家中,但也希望拥有一个这样逐渐适应亲人离开的过程。


一次,在参观完一场“manene”(开棺仪式)后,萨哈尔因为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而略感悲伤——她有些羡慕托拉查人能与已故的亲人重逢。


“你怎么纪念父亲?”一位当地老者看到她心情低落而问道。


“我会时不时到墓边看望他。” 萨哈尔回答。


“那你其实也在做‘manene’。”老者一脸慈祥,“你去墓边是因为还记得他是你父亲,你们之间还有情感联结,不是吗?你对他的爱永远也不会消失,这才是‘manene’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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