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史传志怪——《左传》筮占(四)

本讲内容提要——

⭕️ 先穀为什么不遵荀林父的军令？晋国先氏家族是怎么被灭的？

⭕️  “某卦之某卦”的句式在引用《周易》爻辞时是什么意思？

⭕️  为什么说不能根据押韵与否来判断是不是卦辞

⭕️  “某卦之八”是什么意思？

⭕️  清华简《筮法》对古筮法“遇八不利”说法的佐证

⭕️  史官所说艮之八就是艮之随，又该怎么理解？

⭕️  穆姜对“元亨利贞”的解释为何跟《易传·文言》几乎完全一致？

⭕️  从穆姜对随卦卦辞的理解看《周易》卦爻辞文本的包容性

7、《左传·宣公十二年》（邲之战中）知庄子曰：“此师（先觳的军队）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之《临》，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之谓《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

《左传》成书的时候，六十四卦的爻题还没有形成，《左传》中表达某卦的某个爻，都是用“某卦之某卦”这样的句式，某卦变为某卦，变的是哪个爻，就指哪个爻。比如这里的《师》之《临》，师卦变为临卦，是初六爻变，那么《师》之《临》的说法，在引用周易爻辞的时候，指的就是师卦初六爻。读《左传》的时候，要注意区分“某卦之某卦”这个说法，在描述具体筮占结果和引用周易爻辞两种不同情况下的不同含义。

公元前575年，晋楚第三次大会战鄢陵之战前晋国的筮占记录——

8、《左传·成公十六年》：公（晋厉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国戚王伤，不败何待？」

王家台秦简《归藏》中的复卦卦辞是：“昔者【阝者】王卜复白雉……”。不过也有学者认为，王家台秦简《归藏》中卦名之后的文字并不是卦辞，而是与该卦相关的具体筮占事件。

今本周易复卦卦辞是：“亨。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反覆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

9、《左传·襄公九年》：穆姜（鲁宣公夫人）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也。」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某卦之八”这个说法在《左传》中只有这一处，这里的“八”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是易学史上一个难解的谜。

杜预对“之八”的注释：“艮，艮上，艮下，《周礼》大卜掌三易，然则杂用《连山》、《归藏》《周易》⋯⋯二易皆以七八占，故号艮之八⋯⋯震下兑上，随，史疑古易遇八为不利，故更以《周易》占变爻得随卦而论之。”

根据清华简《筮法》所记载的古老筮法，筮占结果确实是遇八不利，在清华简《筮法》的一些卦例中，九、八、五、四等数都被称为恶爻，恶爻会使卦象由吉转凶。

艮之随是五爻变——

《周易》中随卦的卦辞是“元亨利贞，无咎”——

元亨利贞，高亨解释为“大、美、利、正”，也有解为开始、通达、和谐、正直。

穆姜对“元亨利贞”的解释：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

《易传·文言》对“元亨利贞”的解释：“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

根据成书时间，并非穆姜引用文言传，而是文言传照搬了《左传》中穆姜的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