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笑话
上初中的时候,我住校舍了,女生男生住一栋楼,女神三楼四楼,男生一楼二楼。这其中的原因是,一来学校没有那么多的楼给我们分配,二来其实住校的学生也没有那么多,很多一部分学生都是镇子上的,中午晚上放学后,都是回家的。我家离镇子上有十里路,山路不好走,所以我住校。
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住校的学生就像是打仗一样,因为十一点半寝室楼就正式吹哨熄灯了。这期间,我们差不多只有一个小时左右,这一个小时里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有洗脸、洗脚,或者是去校园的小卖铺买五毛一袋的鱿鱼丝、八毛一袋的小浣熊干脆面,再或者玩掌机,当时流行一个小电子产品,叫宠物机,最令人头疼的是还有没完成的作业,这一个小时是用来补作业的。
寝室楼的楼管,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张,我们给他取外号叫张棍儿(混社会大哥的名儿)。据说他以前是个体育老师,好像是得了什么什么病,总之教不了体育就是了。他嗓门贼大,哨子吹得响亮,脾气也爆,我挨过他的铁砂掌和无影脚,滋味犹如被闪电击中,生不如死。
张棍儿的原则是,只要他往楼道里一站,吹了熄灯哨,就要做到三无。楼道无人,寝室无光,通楼无声。
他先站在一楼楼梯口吹,吹完了然后,然后大声说:“熄灯睡觉!”
然后一层一层往上走,循环一楼的方式。等他从四楼往下走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还有哪个宿舍有打闹声,或者还没有关灯的,那恭喜你,你获得与大哥张棍儿亲密接触的机会,保证你酸爽。所以,只要张棍儿从四楼往下返的时候,寝室楼一层一层的从上到下真就全灭了。
我住在门口上铺,我的头跟前儿有一块长条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楼道里亮着昏暗的灯,是可以看到有人往下走的。所以等张棍儿往上一走,我们就把灯打开了,该干嘛干嘛。等我看到张棍儿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我就会通知下铺赶紧关灯。
那会儿我们不说普通话,大家说的都是家乡话,我们宿舍里大多说的是山西大同周边的话,比如说您不说您,说(捏儿),说他们不说他们,说(赢姐),说我看不说我看,说(呐看喂),说这个不说这个,说(字个),说土豆不说土豆,说(山样)。我是乌兰察布的,我和他们说话完全不一样,我们那儿叫太阳叫(阳婆),叫拐角叫(疙唠),叫上衣叫(nuer),其实完全不知道咋个拼,风衣叫(大測儿),叫上午叫(前晌),下午就是(后晌),叫厕所叫(毛四),纸箱子叫(纸个憋)……
我第一次被安排盯梢的任务,我心里紧张极了,我就盯着二楼楼梯口看着,刚一看到半个皮鞋尖儿,我就赶忙说:“快点,不灯抬卸(把灯关了)!”
我看没人反应,我急忙又说:“快,抬卸灯(关灯)!”
下铺愣头青还没反应,我又说:“张棍儿来啦,不灯抬卸(把灯关了)!”
下铺听懂张棍儿这个名字了,一伸手把灯关了。但是我已经看到张棍儿向我们宿舍走过来了,我心像根冰棍儿。
张棍儿敲响了门,下铺急忙去开,剩下的我们都装死人。他把门打开,张棍儿气哄哄地进来,声音很低,但听得人很害怕,他说:“谁开的灯?”
我们都在装死人啊,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儿,他总不能说不知道吧。他像个淋了雨的小鸡仔一样,他开口说话了,他说:“没看见,不知道。”
我想我们这群装死的人差点就要诈尸了,但是我们不能诈尸,我们得憋着,装死总好过真死。
“你跟我走。”下铺的英雄被叫走了。
大概十分钟后,英雄回来了,他什么话都没说,钻进了他的铺盖卷。
我们这就憋不住了,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了。
有人问:“怎么样,打你没张扬?”
有人说:“张扬,你他妈的真够弟兄。”
有人问:“张扬,你娃是个好娃,就是反应太慢了。”
大家的说话声音很低,但是每每有人说上一句,我们就嗨嗨地笑一会儿。
张扬终于开口了:“曹嘉华,你咋不去死呀?”
我憋着笑问:“我咋啦就去死?”
“你早说关灯,我能挨这两脚一耳光吗?”
“我说了呀,我说了四遍,你才关的。”
“你说的那是狗屁,我听不懂!”
这个时候,听到张棍儿在楼道里说:“来,开下门。”
天呐——
谢天谢地,敲的不是我们宿舍门,这时候我只想说声阿门。接着,我们就全部不说话了,没过多久大家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醒来,还为昨天夜里的事情笑个不停。
张扬说:“他不说清楚,我哪听得懂。”
吴帅说:“嘉华也怨你,你知道我们听不懂你们老家话,还一直说。”
我说:“我不会说大同话。”
张扬走过灯管儿开关处,他说:“你说,咋个抬法,你给我抬一个看看。”
说着,他就比划出了抬的姿势,先是两个手托住开关往上推,接着,拿起扫帚,扛在肩上,一头抵在开关处,假装用力抬,嘴里还说:“你说,你说是不是这么抬?”
所有人都被张扬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我从上铺跳下去,从后搂住张扬的脖子往后搬,嘴里笑着说:“看爷抬死你的!”
旁边有人起哄:“抬死他,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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