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民国有人假冒女学生?

025 民国有人假冒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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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

《春明外史》第九回(二)

事出有因双姝通谜语客来不速一笑蹴帘波


提要:

洪俊生伴友遇冒牌女学生,寻地址进四合院实为柳巷。


前文说到了,那洪俊生在人丛里头挤到游乐园门口,看着胡调仁在那儿好像要跟两个十多岁的女学生有点儿暧昧。里头有一个梳了两个辫子头,一个呢打了一根辫子,前面额头上呢,两个人都卷了一束烫发,身上穿的都是白竹布褂,蓝羽毛纱短裙。梳辫子的,胸前还插上一管自来水笔,两个人虽然不是十分美貌,倒也是雪白的皮肤。


其中那个梳头的,年纪大一点儿,走到胡调仁面前,故意停了一停。他们这三个人,六只眼睛,都射在那俩女学生身上。梳辫子的女学生,仿佛知道有人注了意,低下头,扯扯那梳头女孩儿的衣服。话说那梳头的女学生,就低下了眼皮儿,像是要看又不看的,对胡调仁望了一眼,挨身走了过去。


这三个人哪儿肯放呢,赶紧就在后头跟上。四面的车夫,只管兜拢过来,这两位女生,却不雇车,只是走了过去。走到大森里的后面儿,那个梳辫子的女学生,向那梳头的女学生说:“姐姐,咱们雇车吧。”哎,那个呢就提高了嗓子喊:“洋车,阎王庙街。”


胡调仁等三个,听得一清二楚。


登时就有几个车夫,拉拢过来,问是南头呢还是去北头,也就是这一条街是南北向的,到南边呢儿还是到北边儿。那女学生说:“横胡同里,门牌零号。”


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男子吴卜微,占卜的卜,微小的微。吴卜微听了这话,就把洪俊生和胡调仁两个,往后拉着就跑。他两人不知道什么事儿,怕是那女学生的家里人追来了,也只好跟着走。心里头反而有点儿惊慌,怕惹出事来。吴卜微等那女学生离得远了,才站住了脚。Pia,吐了一口吐沫说:“呸!倒霉!倒霉啊!”


胡调仁连忙问说:“你这么鬼鬼祟祟的,什么事?”


吴卜微说:“还说呢,天天在外头逛,这样内行,那样也内行,好了,今天在阳沟里翻了船了。”


洪俊生听见他话里有话呀,就问说:“怎么了?这两位不是正路货吗?”这两位指的就是那俩女学生。


吴卜微说:“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胡调仁说:“我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她有什么破绽吗?”


吴卜微说:“什么破绽不破绽,这是南城的土货,冒充女学生在外边儿骗人,亏你还当作奇宝,盯了她一夜的梢呢。人家背后一定要笑掉牙齿,骂我们傻瓜呢。”


洪俊生说:“你怎么知道她是土货呀,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记号不成吗?”


吴卜微说:“记号虽然没有,倒是这种人,很可以看得出来的。第一,女学生嘛,她总大方些,不会像这样儿鬼鬼祟祟的。第二,女学生吊膀子,她不能和我们这样儿公开呀。”所谓的吊膀子,就是搭讪的意思,也就是说,当男孩儿想要搭讪女孩儿那就是男孩儿吊女孩儿膀子,反之亦然。

胡调仁这就说了:“算了,你这些话毫无根据,我可不爱听。”


吴卜微说:“我知道,你看中了她,所以呢,你也不愿意我糟蹋她。告诉你吧,我实在是另有一个真凭实据,我知道她是个土货。”


胡凋仁说:“你且说出来听听。”


吴卜微说:“她方才不是给咱们打了个无线电话,说是住在阎王庙街横胡同零号吗?这个零号,就是土货公司,她住在那里面儿,你想她是土货不是?”吴卜微所谓的“给我们打了个无线电话”,意思就是给我们暗示了一下,并不是真的打电话。


洪俊生这时候就说了:“你怎么知道那什么阎王庙街胡同零号就是那种地方呢?”


吴卜微正要回话,这时候有一个警察,拿着指挥刀,乱砍洋车夫赶了过来,看见他们三个人,站在路旁唧唧哝哝地说话,还很是诧异,站在那儿打量了一番。


吴卜微轻轻地说:“走吧,警察都注意咱们了。”三个人一面走,一边儿说话。


而胡调仁呢,又提起刚才的话,吴卜微说:“你别问了,这是很容易证明的,你要真是看中了那两位女学生,你花两块钱,我可以带你去会会她。”


洪俊生这时候儿凑起趣来,说:“哎,调仁,你就花个几块钱,看他这话真还是不真。”


胡调仁说:“好!咱们就这么办。”又对吴卜微说:“明天几点钟?你约一约。”


吴卜微说:“你们要去吗?”


胡调仁说:“你就想抽梯吗?怎么不是真要去,你既然夸下海口,现在你想推诿也不成了。”


诶,此处,抽梯二字,不是抽屉,梯呢,就是梯子的梯。这还是一个历史的典故。“上屋抽梯”是兵法三十六计的第二十八计,也称上楼去梯,是一种逼诱之计。先设置好方便上楼的梯子,透过利益去引诱他人上楼,进而呢搬走了梯子,断其后路,对方也只能就范。


至于典故,原始的故事来自东汉末年。话说荆州刘表偏爱少子刘琮,不喜欢长子刘琦。这刘琦的后母呢,害怕刘琦得了势,影响到自己儿子刘琮的地位,因此呢,也就非常嫉恨刘琦。刘琦察觉到自己处在十分危险的环境之中,多次请教诸葛亮,但是,诸葛亮呢一直不肯为他出主意。


有那么一天,刘琦约诸葛亮到一座高楼上饮酒,等两个人正坐下要喝酒的时候儿,刘琦暗中派人拆走了楼梯。诸葛亮见状,无可奈何,只得对刘琦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这是春秋时代晋文公的故事。刘琦马上领会了诸葛亮的意图,立即上表请求这刘表派他前往江夏,避开了后母,也就终于免遭祸害。刘琦引诱诸葛亮“上屋”,是为了求他指点,而“抽梯”呢,是断其后路,也就打消了诸葛亮的顾虑。


此处说,你就想抽梯吗,意思是说“你想抽身吗?”比较不如原先的典故来的这么复杂。


至于吴卜微呢,笑着说:“哎呦,说我什么推诿,我推诿做什么,就怕你们不去。既然这么说,很好,也不用谁约谁,明天下午四点钟在行里办完了事,咱们一路去,好吧?”洪俊生和胡调仁都答应了,当下各自雇车回家,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天,三个人都在支那银行会了面,彼此相视而笑,也都不做声。一等打过了四点钟,彼此丢了个眼色,一路出门。那些个专拉银行买卖的车夫,早就拖着车子,围了过来,嘴巴里就乱喊了:“大森里,石头胡同,游艺园儿,这儿来呀,这儿来,我车子干净,包快。”他们三个人,也没说车价,拣了三辆干净车子,坐到阎王庙街口儿上,下了车,随手抓了些铜子儿给车夫。原来啊,他们都是这样儿惯了的,若要在车夫面前讲价钱,那就不算是在银行里办事的人了。


话说三个人下了车,顺着阎王庙街进了横胡同走过来。吴卜微数着门牌,一号二号挨家数去,一数数到一个洋式红墙的一家儿,但见上面门牌,蓝底儿白字,写的明明就是零号。


吴卜微轻轻地对洪俊生、胡调仁说:“到了,你们俩跟我进去吧。”


胡调仁一看,洋式红漆门楼,上面儿钉了雪亮的白铜环,门上挂了一块铜牌,上面儿写着碗来大的两个黑字——「王寓」。姓王的住这儿。


胡调仁把这吴卜微一拉说:“哎!慢点,慢点!别胡闹啊,这是人家的住宅,可别乱闯,闯出祸来了,我可不管。”


说时迟,那时快,胡调仁话还没有说完呢,吴卜微早已经把门敲开了,门儿里头走出来一个老头子,对三个人看了一眼,撅撅地就问着:“找谁呀?”


洪俊生心里想:“糟了,走错门儿了,这该怎么办呢?”


胡调仁看见老头子这副情形,也很为着慌。哎,可是却在这个时候儿,洪俊生和胡调仁就想抽腿往后走啊。


吴卜微却一点儿事没有,反问老头子说:“这里是零号吗?”


老头子说:“是啊”


吴卜微说:“那就不错了。”说着,开步往里走。


洪俊生和胡调仁站在后面儿,进去不好吧,诶,不进去也不好,踌躇得很。


吴卜微回转头来就说:“走哇,就是这儿啊。”


他二人看看那老头子站在大门儿一边儿,让吴卜微走了进去,却不拦阻,似乎又有一点儿门道了。两个人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吴卜微走了进去。走进门儿,是个屏门儿,屏,是屏风的屏,意思就是影壁,电影的影,墙壁的壁。不论是屏门,是影壁怎么叫啊,都是一样东西。也就是直直立在门口儿的一块挡头,让人不要直接一眼看穿里边儿。这是相当讲究的院落,才会有这种东西。


好了,转过屏门儿去,却是个四合院子,里面儿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儿声音。他们三个人,正不知往哪儿去好,只见上面儿帘子一掀,走出一中年妇人,正颜厉色的,照门口老头子一句例话说:“找谁呀?”


洪俊生和胡调仁又着了一惊,大伙儿捏了一把冷汗。而吴卜微却不慌不忙地说:“你这儿是零号吗?”


妇人说:“不错。”


吴卜微说:“我们是李妈妈叫过来的。”


那妇人连忙转下一副笑脸说:“哦吼吼,那是的,是的,请里面儿坐。”说着,替他们打开帘子。


这个时侯洪俊生心里头,才放下一块石头。胡调仁心里呢,也是十五个提桶七上八下,如今方才安妥,却佩服吴卜微这种探险的手段,真是个,啊,谈笑挥敌,如入无人之境啊,那个胆子,当时大伙儿都大了几十倍,大踏步和吴卜微走了进去。


这正中屋子里是个过厅,虽然陈设的是些半新木器家伙,倒也擦抹得挺干净、墙上呢,胡乱挂了几张字画,看看有点儿像客厅的意思。吴卜微呢,便毫不客气,先坐下了。


那妇人说:“您三位贵姓?怎么认识李妈妈呢?”


吴卜微说:“我姓吴,我和她呢是最熟的人了。这两年,我介绍她主顾很不少,你见了面,只要问她支那银行的吴先生,她就知道是我了。”


那妇人听了是银行里的人,哎呀呀,格外地显出殷勤的模样儿。接上来又问洪胡二人贵姓,他俩呢也都照实说了,回头也问那妇人一声“贵姓”。


那妇人笑道:“哎呀,两位大概少逛我们这一路啊,要是走得多了,也许听见人说过王大嫂,我呢,就是,王大嫂。”


吴卜微笑道:“哦,那自然是有名的了,要不然,我们怎样会找上门来的呢?”


王大嫂看看吴卜微,很像是一个内行,自然是十二分的巴结,连说:“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提着嗓子往里头喊:“李家儿,拿开壶来。”


这个时侯,便有个老妈子捧了一壶茶进来,和他们倒上三杯茶。


接着,那妇人又说:“你(这你就是指老妈子了)去买包大长城来。”买包烟呢。


吴卜微笑着说:“你不要客气,烟倒随便。家里头今天有人没有?”


那妇人眯着眼睛笑了:“哎呦,您三位来了,还能叫您空跑吗?没有人,我也得想法子呀!”


吴卜微说:“要是家里头有人,就去叫来看看吧。”


王大嫂说:“你们今日来得真不凑巧,家里头一个人也没有,我得出去叫去。”


吴卜微皱着眉头说:“知道叫到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哪能尽在这等呢?”


王大嫂说:“哎呀,路都不远,一会儿我可就回来了”。


吴卜微把手捏着半个拳头,那大拇哥和小姆指头两头儿一翘,把大拇指搁在嘴里一吸,比着说:“家里有这个没有?”


王大嫂笑着说:“这个东西我们没预备。”


吴卜微说:“哎呦,你放心吧,尽管拿出来,难道还把咱们当外人吗?”


王大嫂笑了:“哎嘿嘿,有是有一点,是我自己吃的,倘若您要玩两口嘛,那也还只好摆出来。这么的吧,请你们三位,后面儿坐吧。”


说着,就把他三人,由过厅带进后院儿,往东一拐,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王大嫂引着他们进了正房,当间儿是个小客厅,摆着一张黄漆桌子,四把椅子,左边儿一张旧睡塌,蒙的花布面,像骆驼背一样,一处高,一处低,大概是里面儿的钢丝坏了。右边儿呢,摆着一张小橱柜桌子,上面儿呢乱搁着许多料器煤油灯,和些个洋铁茶叶瓶儿,洋蜡烛台之类,这屋就算是满了。两边儿的屋子呢,诶,都挂上了门帘。他们走进左边屋子来,只见摆了一张小床,一张小条桌,两把椅子,一个洗脸架。什么都有了,可全了。


胡调仁这时候出来了,就对洪俊生说:“这倒很像公寓的排场。”


王大嫂指着床上说:“您瞧呢!公寓里头有这样干净的铺盖吗?”


吴卜微呢,就在床上一躺说:“哎,你先把烟家伙拿来,我们烧烟等着,别尽说些废话。”


一会儿,王大嫂把烟盘儿拿出来,放在床中间,吴卜微和洪俊生两个人呢躺着对烧,胡调仁呢就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烧鸦片。


王大嫂还说了:“诶,吴先生,我现在找人去了,你请等一等。”转身一掀门帘子,就要走。


吴卜微看见了,手里拿着挑烟膏子的烟签正在烧呢,一看要走,便把那手指头,夹着烟签子对王大嫂招手说:“哎嘿嘿,慢来,慢来,你这样儿糊里糊涂就走,叫个什么人来啊?”


王大嫂说:“那么,您说吧,要怎样的呢?别等我叫来了,你们还挑眼儿,闹得大家怪难为情的。”


吴卜微一指胡调仁说:“你问他就知道了。”


王大嫂就问胡调仁说:“要怎么样的人?您说。”


胡调仁说:“要怎么样的人呢?那漂亮的就得了。”


吴卜微说:“不是那样说。她问你这一句话里头大有文章,是问你要姨太太那样儿的呢,是要女学生样儿的呢,还是要......”


诶,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外面儿院子里,娇滴滴的,有那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叫了一声“干妈”。


王大嫂一面儿答应着,一面儿对三人努努嘴,便对外面儿答应说:“你进来,我在屋子里呢。”


说话时,就听见脚步声了,一路走进中间屋子来。只见帘子抖着一动,一个人影子一闪,又缩了回去,接上就格格格笑个不停了,说道:“哎哟!屋子里有人呐。”


王大嫂说:“有人怕什么,谁会吃了你去吗?进来!”


那人隔着帘子说:“哎呦,全是生人。”


王大嫂说:“生人怕什么?一回见过,二回就是熟人了。快进来吧。”外边儿人听见这话,才打起帘子进来,低着头,抿着嘴儿笑,挨着王大嫂就站着。


胡调仁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上晚在游艺园碰见的那位梳辫子的女学生,今天的打扮还是一样,只不过把那条裙子脱了。


王大嫂拉着她一只手,把手摸着,一面儿笑着问吴卜微说:“吴先生,您瞧,这是我的干姑娘,她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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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枝可栖Y

    哈哈哈哈,想到了ww ,这么多年过去了伎俩还是一样但还是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