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传奇故事在中国小说的发展历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它上承先秦六朝的志怪神话,下启明清章回小说。大家只要读一读《搜神记》和《世说新语》,就会发现里边的故事都是比较简单的,语言很平实。一般的描写都是粗线条的,每一则故事篇幅都比较短。到了《唐传奇》,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那个故事都是峰回路转、起伏跌宕,而且场面非常地紧张刺激。
昨天我们谈到了《唐传奇》当中的代表性篇目《聂隐娘》,有很多同学留言表示感兴趣,今天我就给大家讲讲这段聂隐娘的传奇故事。
话说唐德宗贞元年间,魏博大将聂锋有一个女儿,才十岁左右,名叫隐娘。小女孩聪慧美丽,非常惹人喜爱。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尼姑化缘,这个尼姑非常喜欢隐娘。她跟聂锋说:“希望将军把女儿交给我,让我来培养她。”聂锋很不高兴,当场就拒绝了这个尼姑。尼姑也不生气,她跟聂锋说:“将军,就算你把女儿锁到铁柜里,我也能悄悄地把她偷去!”
这天晚上,隐娘果然就失踪了,聂锋大吃一惊,立刻安排人四处搜寻,但是没有一点结果。五年以后,尼姑把隐娘送回来。她对聂锋说:“我已经把她教成了,现在还给你。”说完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家人团聚,悲中有喜,喜中有悲。聂锋就问女儿,这些年学了什么东西。一开始女儿不愿意说,可是架不住父母一再追问,隐娘就说:“我要说真话,恐怕你们不信!”聂锋说:“你就说真话吧,我一定信!”接下来,聂隐娘学艺的这段故事,真的让大将聂锋吃惊不小。他就根本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传奇的事情。
原来五年以前,这尼姑把隐娘偷走以后就带进了深山。这山里猿猴很多,树木茂密,都是大规模的原始森林,没有什么人烟。深山里边有个大洞穴,里边已经有两个女孩了,也都是十岁,都和隐娘一样聪慧美丽。隐娘就发现这两个女孩子都能飞檐走壁,就像猴子爬树一样灵活敏捷,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她们从来不吃东西。
这个尼姑就给隐娘一粒药,让她吃下去,然后给她一把二尺长的宝剑,特别地锋利。把头发放到剑刃上一吹,头发就断了。第一个月隐娘就跟着这两个女孩子学攀岩,渐渐地觉得身轻如风,可以灵活敏捷地攀上攀下。一年以后,开始学着刺老虎、刺猿猴,每次都是百发百中,三年以后开始学着刺老鹰。这个时候隐娘已经学会了在空中飞行,小宝剑只剩下五寸长,遇到飞禽从来都是一刺必中。
到了第四年,尼姑就带着她去行走江湖。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尼姑点着一个人,就把这个人的罪过说了一遍,然后交给隐娘一把羊角匕首。只有三寸长,然后让隐娘把那个人刺死,得手之后把人头装在皮囊里,撒上药水直接就化成水,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练了五年,隐娘已经可以来去如风,杀人于无形。
尼姑就何隐娘说:“我把你的后脑打开,把匕首藏到里边,取用都非常方便,而且不会伤到你。”接下来尼姑就把隐娘送回了家,并且跟她说二十年之后还可以再见。听完隐娘的介绍,聂锋心生恐惧。从此以后,每天晚上隐娘都出去,白天才回来。聂锋也不敢追问。
有一天有一个磨铜镜的少年来到聂家门前,隐娘就说这个人可以做我的丈夫,父亲也不敢反对,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于是就答应了婚事。这个小伙子除了会做镜子,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干。过了一些年,聂锋去世了,魏博的主帅知道了隐娘的一些情况,就花重金聘请隐娘到自己身边来工作。
到了唐宪宗元和年间,魏博大帅跟陈许节度使刘昌裔有点关系不和睦,所以他就派隐娘去取刘昌裔的人头。这位节度使刘昌裔也不是凡人,他懂阴阳五行,能掐会算。有一天他掐指一算就发现危险来了,于是他就召集手下衙将对他们说:“明天你们出城去。大早晨在城北门外面会遇到一对小夫妻。有这个鸟鹊在他们前面的树上大声地鸣叫,这丈夫嫌吵就拿弹弓去打,但是没有打中,这妻子就夺过弹弓,抬手一下就把鸟鹊给射下来了。”
刘昌裔就告诉这些衙将,你们一定要客客气气地把这对小夫妻给我请来。第二天早晨在城北门,这些衙将果然遇到了打鸟雀的这对小夫妻,其实就是聂隐娘和她的丈夫,准备来行刺的。为首的衙将很客气,对着他们深施一礼说:“我们大人想见二位,所以派我们远远地出来迎接。”
隐娘夫妻就觉得,这个刘节度使果然是个神人,他居然能提前知道我们要来,这不简单。咱们去会会他。等双方相见以后,刘昌裔非常客气。隐娘就说:“非常抱歉,有点对不起你,我们是来刺杀你的”。刘昌裔说:“各为其主,人之常情,我和魏博大帅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刘某人发自真心想请你们二位留下来,咱们一起合作”。
隐娘点头同意说:“我很佩服您的神机妙算,魏博大帅不如你,我们愿意到你这里来”。这正所谓“人往高处走,俊鸟攀高枝”。刘昌裔就惊异地发现,这两个人来的时候骑的两头驴不见了,结果在一个纸袋里找到了两个纸驴,一黑一白。一个多月以后,隐娘对刘昌裔说:“对方要派高手来杀我,并取大人你的首级。不过您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办法对付他了。”
刘昌裔这个人豁达大度,所以也不是特别害怕。当天晚上刘府上下灯火通明,大概半夜左右卧室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小旗子,一红一白,互相地追赶,互相地击打,围着那床滴溜溜乱转。过了很久,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从空中掉下来一个人,头和身子已经分开了,紧跟着隐娘也出现了,她平静地跟刘节度使说:“刺客已经被我打死了。”接下来就把尸体拖到床下,撒上药水,很快尸体就化成了一滩清水,连毛发都没有剩。
忙完这些以后,隐娘又跟刘昌裔说:“对方不肯善罢甘休,他还会派一个高手再次前来。这高手唤作‘妙手空空’。此人武艺高强,善于变化,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能从空虚之入冥,善无形而灭影。这个人太厉害了,比我要厉害很多。怎么对付他呢?方法也很简单,根本不用打,不用斗。大人你就躺在床上,用和田玉把这脖子都围起来,外边盖上被子,你就纹丝不要动。然后我就变成一个小蠓虫,钻到你的肚子里边去。咱们来个以静制动,等待时机。”
大家看着聂隐娘跟孙悟空一样,能往人的肚子里边钻。刘昌裔当即点头说:“行,就按你说的办。”到了这一天晚上半夜三更天,刘昌裔虽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但是没有睡着。他突然就感觉到脖子上“砰”地被撞击了一下,那个声音特别大。紧跟着,隐娘从他口里就跳出来。
她对刘昌裔说:“大人,您没事了。这个高手就像天上的鹰隼一样,它只是一搏,如果一击不中,他就会远走高飞。这样高手如果一搏不中的话,他会感觉到很耻辱,决不会再来第二次了。现在时间过去不久,他人已经飞出一千里之外了。”大家围过来检查刘昌裔脖子上围的玉石,发现上面有一个匕首砍过的很深很深的痕迹。
到了唐宪宗元和八年,刘昌裔奉调进京,聂隐娘不愿意跟随。她说:“从此以后我要走三山、踏五岳去寻访高人,只求您给我丈夫安排一个差事就可以了。”到了唐文宗开成年间,刘昌裔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担任陵州刺史。在赴任的路上遇到了聂隐娘,隐娘的容貌仍然和当年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以前的打扮,还骑着原来的那头白毛驴。
她对刘昌裔的儿子就说:“你有大灾,不应该到这里来当官,然后就拿出一粒药给他吃下去,说我这个药只能管一年。你赶紧不要做官了,回到洛阳去,这样就可以消灾避祸。否则的话一年之后要出大事。”说罢之后就飘然而去。不过大家知道升官发财对人的诱惑太大了,所以刘昌裔的儿子就没有听从聂隐娘的劝告,结果一年以后果然发生了意外,他就死在任上。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见过聂隐娘。
以上就是《唐传奇》当中著名的故事《聂隐娘》,这段故事对后世的武侠小说还有神话小说都有很深的影响。无论是《聊斋志异》还是金庸先生的小说里边,我们都能看到这段传奇的影子。
通过这段故事我们也可以看到,要想做非凡之事,必有过人之处;要想留住高手,那么自己也必须先成为高手。荣华富贵的路是充满艰险的,成小事要有机遇,成大事要有班底。
好了,今天内容我们就讲到这儿,这一段应该是今年以来我们录得时间最长的一段。平讲平说,咱们明天接着说~
讲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