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025：香港英皇集团主席杨受成博士传记有声连播

陶杰作品（ 第五章：贵人相助 ）

        空想容易，但钟表市场早已群雄割据。潘锦溪的艺林表行和金轮表行，早已经打下江山，坐拥劳力士分销权。连日本举办世博会后，乘势在远东走红的两大名牌星辰表和精工表，都由钟表前辈孙秉枢和通城公司的黄子明二人代理。两大日本手表，渐打进香港中产阶级和低层市场，后来更由于足球兴盛，精工表有了自己的足球队，更在草根阶级遍地开花。

        然而，日本游客不远千里来到香港，终究还是要买瑞士名牌。天文台和英皇如果上不及劳力士，下不达精工星辰，只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加上油麻地的地利，逐渐为尖沙咀的畅旺所抛离，前景的挑战十分严峻。

        1967年是杨受成事业重要的另一年，劳力士的分销代理权，在布伦纳观察侦查一年多之后，终于到手。四子杨其龙也在此时出生，双喜临门，杨受成兴奋得手舞足蹈，尤其是杨成夫妻，潮州人重男丁，添了个孙子，更是笑不拢嘴。

        黄天不负有心人，劳力士的分销代理权，从天而降，并不是偶然。自从英皇和天文台取得帝舵表代理权后，仅天文台一店，帝舵每月销两三百只，还创下日销十只八只的辉煌纪录。杨受成不断向布伦纳添置新货，却让布伦纳起了疑心，暗中派出密探，调查天文台和英皇的经营状况，恐怕帝舵表私下拆货转销给其他名不见经传的水货行家，发觉帝舵表每一只都从杨受成的姊妹店直接卖给顾客，这才发现怀疑徒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添丁杨其龙在前，夺魁劳力士在后，杨受成事业家庭两臻善美。人生到此夫复何求？父亲杨成早看中九龙豪宅区窝打老道山新建的大厦公主台，三房两厅，一千多英尺，虽然未足以举家迁进，但至少可给两位太太和五六个子女一个更舒适的安乐窝。

天文台和英皇，每天上午10点整开门营业，杨受成一刻也不敢松懈，9点整准时离家。商店夜里10点关门，杨受成10点半就回家，吃点宵夜，看一会儿电视上播映的怀旧粤语长片，上床就寝，真是品格方正、体健貌端，全无不良嗜好，与中学时代的那个反叛小阿飞判若两人。照照镜子，连杨受成自己也惊讶，什么社会大染缸，真把自己脱胎换骨？现实真的可以令人改变。

两家表行，开在油麻地闹市弥敦道，像一对钳角紧紧握住咽喉。身处江湖之间，自然多事。偏偏此时杨受成遇上了人生第一场江湖之战。

        60年代中期，香港警方贪污腐败，九龙半岛黄、赌、毒，各路江湖买卖，都由黑社会不同社团暗中控制。黑社会在闹市征收保护费，对象多是餐厅酒家和杂货小店。杨受成开钟表珠宝店，因为物品昂贵，是殖民地政府警方暗中重点保护之地，提防抢匪，倒也不敢有黑社会上门滋扰。

然而，两家钟表点由于做得太成功，日本游客的旅游巴士天天送上门，惹来了一个庞大的扒手集团垂涎。60年代，港九有一个地下扒手集团，雇有俗称“打荷包”的小偷三五百人，集团由一个名叫W君的江湖人物控制。W君很年轻，为人豪爽，善于交际，手下兄弟众多。此君四海纵横，与其他黄、赌、毒事业一样，早已买通了港九各大警署的探长多名。眼见弥敦道多了两家新钟表行，每天门外总有最少十辆八辆旅游巴士载着大量游客来消费，每辆车至少二三十个游客，这批日本游客就像几块肥肉，抛进一个鲨鱼池。W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下蜂拥而上，

        W君及手下把杨受成两家钟表行门口的日本游客当做丰美的大餐，上下其手，许多胆大的，更在店铺门口明抢。日本人回到酒店，或刚进表行，一摸口袋，皮包不见了，许多连同刚买回来的名贵钟表一起不翼而飞，他们向旅行社投诉，旅行社觉得此店乃黑店，杨受成有见及此，知道如果不及时制止，旅行社根本不敢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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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受成很快察知此事，知道W君就是幕后元凶，经各路朋友介绍，把W君叫来，在一家餐厅，杨受成笑着对W君说：“ W大哥，我知道你手下许多兄弟，为两顿饭奔波。你们做买卖，可不可以走远一点，别上我两家店门来惹事？”

W君听了，想不到眼前这个年轻小子，没有听过自己跃马横车名闻四海的履历，居然敢叫板，脸上一沉：“我这家公司，在尖沙咀油麻地旺角经营了多年，这一带都是我的地盘，你闯进来也没有打招呼，我每天都要派片（交警察的贿款）七千元，包括尖沙咀、旺角及油麻地，差不多是拿正牌，你凭什么叫我闪避？”

杨受成听了，心中有气，香港是个法治之地，自己做的是正经合法的生意，面对恶势力，想起中学老师教的道理，文天祥正气歌的凛然，又岂能退缩？朗声答：“我的钟表店是我血本经营，你现在向我的顾客下手，就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形同要我的命，我一定誓死反抗。”

会谈不欢而散，杨受成决定报警。但杨受成发现有冤根本无处诉，于是找到一个当警察的朋友讨教，这个朋友说W君是扒手集团的首领，知道杨受成认识油麻地警署的副署长李长安，于是叫他向李长安写了一封英文信，亲自交到油麻地警署手上，亦把副本呈交一份给香港警务署署长。

自己是小商人，越级挑战也不知会否石沉大海。但申诉信发出以后，因为有副本直达洋人上级，李长安不敢不理，采取行动，很快就把W君拘捕归案。W君被判入狱数年，其扒手集团也落了个群龙无首之局。

        不久之后，W君行满出狱，竟然也摸上门来，杨受成警告他不要再找自己麻烦，而他亦识英雄重英雄，那时开始，他名下的兄弟，改到英皇钟表珠宝对面弥敦道及窝打老道口的中侨国货公司活动，从此不再滋扰。

        60年代人心比今日淳朴，中国传统的江湖价值观仍在，“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即使江洋大盗，也不敢完全不讲理，不会把事情做绝。加上W君受牢狱的教训，心知是自己的错，出来之后也有了悔改之心，见杨受成的正行生意奋斗成功，自惭形秽，暗暗佩服。

W君说得出，做得到。自此之后，杨受成的日本顾客，相安无事。杨受成打赢了这仗，更深信只要“天地有正气”，光明磊落，就不怕各条在线蛇虫鼠蚁的骚扰。此一信念，自那时奠定，成为他日后开展事业的一大信条。

        窝打老道山的公主台，在1967年发生暴动，在香港历史的转折点上，也搬进一批敢于逆流而上的新贵。杨受成年少有成，早出晚归，邻居和保安看更，都觉得这位住客，劳碌有余，不懂享受。杨受成自小是街童，对谁都不敢摆架子，渐渐与公主台管理处的一个年轻看更混熟了。这位看更天天笑脸迎人，彬彬有礼，做事勤快，眉宇中渗透出一股英气。对于杨受成这位新住客，有初相识的“早上好”、“再见”，很快便开始亲切地嘘寒问暖。杨受成问他尊姓大名，看更笑着说：“杨先生，小姓徐。”此人正是后来大器晚成的古董收藏家徐展堂。这段过往，杨受成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古英雄莫问出处。

        自从夺得劳力士分销权，杨受成不敢自满，心知油麻地已经边缘化，尖沙咀正在崛起，已经成为香港中环之外的“陪都”，尖沙咀的弥敦地道段，与一海之隔的皇后大道中几乎平分秋色，比较外国游客的数目，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杨受成不断暗中物色尖沙咀的店铺，走遍大街小巷，向地产代理商查询备案，一直找不到理想地点。

        因为，杨受成心中有三大标准：通衢大街的位置、大小适合的店铺面积，还有力所能及的价钱。就像自己当年选女朋友：面貌娟丽、身材适中，还要有文化修养、有内涵。如此天仙下凡，一来世间稀有，二来即使有，能否轮到自己呢？渐渐也想通了，踏破铁鞋，虽短期内还找不到心中的理想铺位，倒也不急，反正在搜罗目标时还可以多储存一点现金，进军尖沙咀，只是时间问题。

—— 未完待续！

读你、清欢、悦你、流年；满月偕盆水同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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