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柳色，霸陵伤别【忆秦娥 李白】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李白《忆秦娥》

夜幕低垂，翻开《唐宋词》，遇见这首《忆秦娥》，便不由自主地恋上了“西风残照，汉家陵阙一句”。不是因为它气势恢宏，而是因为它出自诗仙太白之笔，亦有人说过，这一句遂关千古登临之口。

唐诗于我是禅，宋词于我是情。所以对太白的词，多了几分轻灵和浪漫，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固执己见，然而你我皆有这样的权利去选择，如同那些深陷泥淖依然清绝的女子，逆流而上使她们获得了别样人生，亦使后人看到了另一番景色。它或许不是你我的过往，却是古人走过的一段真实的痕迹，涉过唐风宋月，直抵昨夜烟雨。

记忆中的太白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磅礴气势；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乐观与豁达；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重情重义。却未曾有过年年柳色，霸陵伤别的凄清与冥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的忧愁。

多年以前就想用唐诗治疗这颗破碎的心，却在找寻的路上误入宋朝的街道向晚，在某个雨打梨花深闭门的黄昏，忘记来时的初心。窗外还是那轮简洁的明月，多情的我循着一曲红豆，去追溯一段长安往事，不知那个美丽的长安女子，会不会错把我当做归人，共渡这一世温柔年华？

她是那样的灵动温柔，可这夜里缠绵忧伤，如泣如诉，沉郁顿挫的箫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怪怨吹箫人不分时日，梦里还有她刚赶到的良人，这一别不知何日才是归期？醒来，明月依旧高高悬挂夜空，她再无睡意，相思就像那漆黑的夜色没有尽头。她能怪谁呢？怪那吹箫人，他亦不过是个丢失了故乡的羁客，他心中的一江幽怨，又能向谁去诉说？她没有走过万重山水，不知路途艰辛；他独自流浪异乡，举目无亲，深感浮世漂泊。她们皆有各自的愿望，一个盼望离开，一个祈求故人归来。

霸陵别上，柳色青青，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折柳送别。想当年我亦是在这里折下柳枝，交付你手，你说待明年柳丝垂满的时候你便归来。哪知年年柳色，仍不见你的身影，甚至连个音讯都没有。我不知道是春天太过短暂，还是你有意延误归期？有时，一个多年不谈恋情的人，恋起缘份来，会更加痴狂，最后不是爱到无法自拔，就是因爱成恨，惨淡收场。

太白写这样一个长安女子，想表达的并非只有女子的那份幽怨，更深的是对历史与现实的反思。清秋时节，女子登上乐游原，眺望远方，诺大的咸阳古道不见一个身影，本就忧郁的心，更加惆怅。西风残照，她的身后是昔日繁盛的汉家都城，如今已成断垣颓桓，辉煌的王朝尚且敌不过流年，况是女子这一季容颜，又等得了几个春秋？与那气势恢宏，巍然耸立的宫殿相比，她不过沧海一粟，她没有能力颠覆一个王朝，让那个惜别的男子做她的臣子，随传随到，伴她左右。她只能等，用她短暂的生命，等一个没有归心的浪子。

有一天，男子骑着骏马，身着官服，倚着华贵归来，兑现他夕日的诺言，他要给她幸福，再不让她受相思之苦。只是，有些等待，太过漫长，来不及赶往，就已两地相隔。夕阳残照，男子站在都城郊外的长亭外，身后是高大雄伟的宫殿，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仿佛就在昨日。岁月的长河里，你我皆如微尘，以为可以掌控的一生，最后仍旧无法逃脱时光的摆布。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可以安静地走完这一生，以一种看似残缺破碎的方式，简单结束，留一半清醒，留一半沉醉。

“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词人用反复的手法，强调女子因音尘绝，而带来的极度伤感。最悲伤莫过于，你等候多年的故人，告知你他的归期，而你望断黄昏依然不见他的踪迹。你有无怨无悔的等过一个人吗？即使他数次失约，你还是愿意等，仿佛这一生，便是为专程等他而来。某一天恋上这样一句温情的句子：“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尽我所能，倾我所有。”宁静的心，瞬间荡起波澜，被其深深的捕获。爱情的美，美就美在那些一见惊心的诗词美文，若有一天你过厌了财米油盐的凡俗日子，不妨看几本精致的书，或许它能让那段破碎的情感，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凄冷的箫声、悬挂的明月、多情的柳色、以及淡出历史的乐游原与汉家陵阙，每一样都足以加深女子的那份离愁。词人用气势宏大的场景来对比一个深闺女子的内心情感世界，让人看清生命之短暂与渺小。恍如身临万丈绝崖，一抬头才发觉，原来崖顶姹紫嫣的花事，是那般遥不可及。他女子之思怀古伤今，引发了对深沉的历史感慨。他自是看透了世间百态，衣袖清风，只是不知那个被他写于笔下的女子，最后又能否透看离愁，安住内心呢？

跨出门槛，漫步在杭州城的夜色里，清风徐来，耳畔箫笛沉郁，这样的时候品读这样一首精美的词，只觉得风情浪漫。天边那轮圆月已残，好似一把镰刀，悬挂于老旧的墙面。街道上行人来往，闪烁的灯火让这座城多了几分璀璨，我行于月下，想着一个结局。世人皆会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结束行程，她亦不愿相同的场景，在生命里反复出现。也许一场意外，更能使她早日看淡离合。

待她走过鸟语花香的春天，抵过寂寂难耐的流年，相信她会明白那些曾经嵌入心魂，无法割舍的人，有一天也可以淡出视线，变得可有可无；那些司空见惯，不曾在意的花草山河，则在生命里开花，成为不可或缺的风景。

文/闲花

音乐：魏小涵《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