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关心自己飞得高不高,可曾想过父母过得好不好
只关心自己飞得高不高
很少想父母过得好不好
这几天心情颇为沉重。
三天前,和家乡一位儿时的好友聊天,得知她80多岁的父亲,由于常年照顾卧床的母亲,心力交瘁,两次服毒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被抢救回来了,但身体虚弱了许多。
去年回国时,我去看望这位叔叔。当他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从昏暗的楼梯走下来时,我发现几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一顶黑色的老人帽下面是一张被岁月之盐腌过的脸,沟壑纵横。他的笑容也显得略有些吃力,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对外人展颜一笑。
进了房间,好友的母亲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她也老了许多,当年那个喜欢打麻将、总是笑眯眯的阿姨,如今身上弥漫着药味,脸上的笑容也少了。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可这个房间的摆设与当初无异。似乎还是以前的白色窗帘,只是已经发黑。蒙尘的书桌上堆满了药品,也不再是当年小女生的香膏和发卡了。
当年,我和好友一起躺在窗下的这张床上,互诉少女时代的烦恼和秘密,分享各自的理想,向往遥远的远方。
好友告诉我,自从她母亲生病之后,父亲天天照顾母亲,一刻也不离开。父亲压力很大,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以前性格开朗的他,现在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门都不出。
此外,这些年老朋友一个接一个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到了尽头,没有任何希望,自己是孩子的负担。
一时间,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那天晚上,我想到了自己已经步入老年的父母,也想到了在不远处等待我的老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似乎只有在中年以后,才会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而这些体验,多半是从父母的衰老和疾病中获得的。
2020年之前,我一直专注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采访一个又一个人,写一本又一本书,去一个又一个地方旅行,买一件又一件民间工艺品。我和父母渐行渐远,直至我到了大洋彼岸。
刚到美国那几年,我甚至不顾自己43岁“高龄”,去家附近的一所大学读管理专业,成为班里年纪最大、也是唯一的亚洲学生。我每天写作业和论文直到凌晨一两点,大部分科目的成绩都是A。
那时,我觉得这样鸡血淋漓的人生才值得过,我只关心自己飞得高不高,很少想过父母过得好不好。
生活的闷棍当头落下
让人猝不及防
我总觉得,父母永远都会在家乡小城等着我。他们身体健康,吃穿不愁,有自己的朋友,有菜园可以打理,生活还算幸福。我的陪伴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们还没有老到那个地步。
可是,2020年母亲突然病倒后,岁月静好的假象一下子被打破了。
原来,疾病和死亡一直潜伏在我们周围,随时都可能跳出来撕咬你一口。生活的闷棍,随时都可能当头落下,让你猝不及防。
我知道,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终有一天会离开我。可是,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从来不敢想象父母离开以后我的人生是何种光景。那种生命源头处被切断的虚空,该用什么东西来填补?
曾经有一个好友在母亲去世时说,看着母亲的棺木被黄土完全掩埋的那一刻,她觉得世间一切毫无意义,甚至生命本身。
现在的我也深有体会。自从母亲生病以后,我渐渐感觉到了她对我的依恋。通常,北京时间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母亲就会打来视频通话。视频里,母亲总是斜靠在床头,和我聊东聊西。
有时候,她会说,今天没啥说的,就是想看你一眼。我说,我挺好的。她就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而父亲,十年前还豪气地对我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自去年始,他就开始默默计算我的归期了。
比如,去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他信心百倍地说:“川普肯定会连任!”我问为什么,他笑得有点“狡黠”:“这样你们在美国待不住,就会早点回来。”我还跟他解释,他的猜想可能是错的。
这是爱的本能,根本不是事实的逻辑。
选举结果出来了,父亲知道后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来你是对的。”我听得出来,他有点失望。
去年回老家,我和父亲一起去看乡下的老房子。我告诉父亲,等3年后我的女儿上大学了,我会回来修缮这栋土楼。廊下种花,屋顶支个太阳伞,可以会友喝茶、眺望远山和田野。到时再给他修个梦寐以求的书房,可以在里面看书、练字。
春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田野采摘秋菊,回来做香喷喷的秋菊粿。等秋天凉爽了,一起去旅行。
父亲听了,眼睛倏忽发亮。我知道,他一直期待我回国,只是因为我还要照顾女儿,他不好说什么。
人生行至中年,才突然明白什么是最值得珍视的,那就是爱。
世上最大的城
不是远方,是家乡
年轻时,我总觉得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满心向往远方。远方有更繁华的城市,有更美好的生活、更浓烈的美酒以及更壮观的人生。
可是,绕了一圈后发现,世界上最大的城,其实是老家的县城。
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菜一蔬、一根一节,都是你所熟悉的。走在大街上,你认识的人远比在大城市多。他们都曾以某种方式切入(而不是滑过)你的生活,见证过你生命最初的、最本真的状态,与你有本质的联系。
比如我的舅婆,她说我小时候很害羞,每次给我盛多少饭,我就吃多少,不管碗大碗小,从不添饭;
比如我的初中同学,她说初一时学校冬天只给寄宿生提供冷水,是我给校长写了一封信,此后才有了热水。
我从她们的回忆中,看到了自己的成长轨迹。这些都是我遗忘的部分,她们给我补上了。
世界很大,但和我们有本质联系的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
走了很长的路,不经意回首,才发现父母突然老了。他们面对日益衰朽的身体无可奈何,开始对儿女产生依恋。
他们像孩子一样需要人哄、洗碗洗不干净、忘记自己是否吃过药、边看电视边睡觉,也不知道如何从银行的ATM机取钱,甚至打个喷嚏都能把肋骨给震疼了。
他们坐在水流湍急的时代之河边,像两个离开句子的句号,不知所措。
跟父母学习
如何与自己相处
几年前,曾有一个对老年人抑郁状况的研究,结果发现城市中老人群体的抑郁情绪已经很重,甚至有的老人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想起多年前父亲说过的一桩旧事:村里一个老人患了重病,她害怕拖累孩子,自己喝农药了。
我小时候见过那个老人,衣衫洁净,慈眉善目,手脚勤快。她的离世让我感到震惊和难过。
我童年时所经历的传统乡土社会,虽然物质条件不如现在富足,但“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如今,青壮年纷涌到城市,这副景象慢慢消失了。
老人们觉得自己无用了,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为了不成为儿辈的负担,默默选择了“离开”。
这是时代发展无法避免的趋势,但我想,现在还年轻的我们还是可以去做点什么的。比如,即使无法经常回家,也可以常给爸妈打个电话或者视个频,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孩子的“负担”,孩子们有多么挂念和爱他们。
去年回家乡时,我看到好几位老人在老街的墙边坐着,什么都没做,彼此也不交流,眼神也比当年黯淡了许多。
他们的孩子,有的留在本乡本地,多数是到城里工作、做生意,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看望他们,在家待几天就又回到城里。
人老了多么难啊,虽然不用和世界相处了,但要学会与自己日益衰老的身体相处,学会如何从容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去年陪伴了父母两个多月,我才深切体会到这一点。于是,我明白了自己将来的选择——回到他们身边,回到生命的起点,陪伴和照顾他们。
人生的聚散,有定额
无法索求,更无法延期
曾看过一篇报道,有一个作家,为了回家乡陪伴失智失语的母亲推掉了手头所有工作,还辞去了令很多人羡慕的职位。
那双执笔的手,如今推着母亲的轮椅过马路,为母亲头戴的草帽上插上两朵好看的小花。
可能是人到中年、血气渐淡的缘故,我现在对壮怀激烈的激扬文字几乎无感,而对触及生死诘问的清淡文字情有独钟。
一个作家回到家乡照顾患病的母亲,如果对人生本质的认识没有达到相当通透的境界,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大部分人来说,却是还有那么多的工作没有做完、还没有升职加薪、世界很大还没有看一看,如何舍得离开这活色生香的名利场呢?
这位作家说,曾经母亲温柔体贴地给她打电话,却被工作繁忙的她一声暴喝:“没空!”而当她终于有时间转身回头看看父母时,父亲已经离去,母亲也生了病。
“人生的聚,有定额;人生的散,有期程。你无法索求,更无法延期。”
欲望是没有尽头的。人不管爬到哪座高峰,总会发现前面有人坐在更高处。即使我们喘口气接着攀登,最后爬到山顶的时候,不是累得筋疲力竭,就是哀叹一声:原来不过如此。
不管你在多高的位置,在世俗意义上取得多大的成功,生老病死始终都是脱不开的,是人生的必然路径。就像“花自飘零水自流”一样自然,我们无法蒙上眼睛,假装它不存在。
所以,不要只顾埋头赶路,还应偶尔停下来,看看花骨朵如何在春天绽放、风如何刮过林梢、孩子的第一颗牙何时“破土”以及母亲的鬓边何时长出第一缕白发。
你只关心自己(或儿女)飞得高不高,可曾想过父母过得好不好?
珍惜光阴吧,因为死亡像鸟儿一样,随时都可能扑棱着翅膀飞过来。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章,现在就给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爱他们吧。
原谅这个重感冒的孩子吧……
年纪大了还一事无成,没有能力给父母更好的生活
父母的期盼归期,自己的工作需要,对孩子的管理,确实是是成年人不能免去的责任,但是要样样都做好,没人能做到的
喜欢你的声音。
太感人了,身在大洋彼岸的我,确实父母在计算我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