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0097 伯阳三问

就在孙悟空思虑间，那道童已经走到了一天门前。他眼光一扫，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他用稚嫩而清亮的声音问道：“你可是孙大圣？”

　　这孩子没有半点仙家气息，全然就是一个凡人。

　　陈青莲飞掠过去，伸手就要去捧道童的脸，口中道：““哎呀，这小孩儿脸红扑扑的，好可爱。来，让姐姐亲一个！”

　　那童子脸一白，退后一步，斥道：“不得无礼！”

　　陈青莲一愣，随即又笑道：“小孩儿，是不是害羞了？没关系，要不，让姐姐抱一下也成？”

　　道童的脸由白转黑，他喊道：“孙大圣，你也不管管你的弟子。”

　　孙悟空见这道童说话有点怪异，开启火眼金睛随意一扫，但见金瞳之中全无人形，只看见一把寒光凛凛的小剑旋转不停。

　　孙悟空不禁骇然。

　　他的火眼金睛可以一眼看破太乙金仙以下修为，甚至能窥探到对方的仙根属性；对于大罗金仙，则只能看到对方头顶有紫气环绕，视紫气浓淡程度，可以勉强猜测对方具体修为。

　　若用火眼金睛看天尊，则全不见人形。在他的金瞳之中，如来佛祖是一颗放射毫光的舍利子，观音菩萨则是一朵悄然绽放七宝莲花。如今在他金瞳观照之下，竟然也不见这道童身形。

　　莫非，这道童也到了五行圆融，返璞归真的天尊之境？

　　孙悟空急忙飞起，去拉陈青莲道：“不知可是魏天尊？还望手下留情！”

　　既然这是崇恩殿悟真峰，今天又是魏伯阳亲自主持大会，那么，这童子模样的天尊高人，极有可能就是魏伯阳了。

　　道童脸色稍缓，略点一点头，道：“嗯，不知者不罪。”说话间一展袍袖，一股无形之力托起陈青莲朝后倒飞。孙悟空忙揽臂接过，却觉不出对方有半点蛮力。

　　再看旁边的苏仙公，已然又惊又喜。他带头趴伏在地，口中道：“小仙苏仙公，有幸拜见天尊，愿天尊与天同寿永不老，仙福永享万万年！”

　　其实，苏仙公也没有见过魏伯阳。寻常仙城城主来到崇恩殿，别说是见魏伯阳，就连想见六大弟子一面也难。毕竟，以诸仙城城主的修为，在崇恩殿中，一抓一大把。就连赤炎道人门下，都有太乙金仙修为的弟子。

　　陈青莲悄悄道：“师父，您不会弄错了吧？这位是天尊？”

　　孙悟空转头喝道：“闭嘴，还不退下！”陈青莲这才慌忙退后，好一会儿，心脏还是狂跳不已。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看似五六岁的娃娃，竟然就是崇恩圣帝的大弟子，东胜神洲的代理天尊魏伯阳！

　　见孙悟空与苏仙公都已经行礼，其他仙城城主也跟着拜伏在地。

　　孙悟空依然站立，不过，在诸城主山呼之时，也朝魏伯阳合十行礼。

　　魏伯阳对诸城主略一点头，又看向孙悟空道：“孙大圣，你乃是天庭敕封的齐天大圣，按照礼节，我该到这一天门前迎你。只是你又是我东胜神洲东方仙君，修为更只是太乙金仙，若从此处讲，我连青羊宫门都不用出。因此……”

　　众人一听，不由一愣。这魏天尊什么意思？

　　孙悟空一抱拳道：“不知魏天尊有何指教？”

　　魏伯阳道：“很简单。我问你三个问题。若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做你的接引之人，将你们东方诸仙引上悟真峰。若是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那我扭头就走，随便让个太乙金仙修为的弟子来迎你。如此，那三家仙君也不会有什么闲话。你看如何？”

　　孙悟空点头道：“好！”

　　孙悟空也明白，别说其他三家仙君，就连自己麾下，几个大罗金仙都常和自己唱对台戏。如今单凭齐天大圣的身份走上悟真峰，难免落人口舌。

　　一旁的诸城主却开始议论纷纷。天尊的问题那必然高深，孙悟空修道日短，又不擅谈经论道，搞不好今天就要出丑。

　　魏伯阳环顾众人，目光望向远方。远方，天地渺远，山云一片。

　　魏伯阳道：“孙大圣，何为道？”

　　一听提问，众位城主立刻交头接耳起来。众人修道无不有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修真悟道乃是修者的日常功课。只是，众人大都热衷于一些具体的功法要诀，对于大道本身的思考反倒极少。

　　众城主心中各有所思，却听孙悟空略一沉吟，随即朗声道：“长生。”

　　自从在花果山中亲眼见到一位朝夕相处的伙伴死去，孙悟空就已经立下志向，此生追求之大道，必须是且只有是长生大道。唯有长生，才能摆脱死亡；唯有长生，才能超越凡俗；唯有长生，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其他的梦想。

　　魏伯阳略一点头道：“这个回答，不是很好，我只能说勉强满意。”

　　苏仙公对流洲城主白石翁悄声道：“白石老，你怎么看孙仙君的回答？”

　　白石翁摇头道：“大道即长生，这并没有错。只是，略俗了些。”

　　苏仙公偷笑道：“人人都说孙仙君乃玲珑心肠，今日回答，却也未见高妙！”

　　魏伯阳道：“昔日我游北海，曾见一大龟，龙头蛇尾，背甲阴阳八卦之纹。那龟头尾长一千三百万里，甲背宽八百万里。遨游北海时，动辄掀起十万里高巨浪，吞食海中蛟龙犹如吃那小鱼小虾。只是，那龟每千年方呼吸一次，每万年方睁一次眼。我在北海修行十万年，它就大睡了十万年。我曾问这大龟寿元几何，它道，已经经历数十个纪元噫！不知如此长生，孙大圣以为如何？”

　　孙悟空闻言，沉默不语，好一会，拱手道：“受教了。不知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魏伯阳一笑，道：“孙大圣，何为道？”

　　孙悟空与众城主都是一愣。这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不是一样的吗？

　　孙悟空这次反应却很快，他立刻道：“得大自在！”

　　魏伯阳双眼一亮，道：“哦？不知孙大圣有何解？”

　　孙悟空道：“昔年我曾游南赡部洲，曾见一猴被人抓捕，关在笼中。主人乃一仙人，他告诉小猴，只要小猴乖乖呆在笼中，让他每天取一滴鲜血，那么，他就能天天为小猴提供灵果灵酒，让小猴再不用受日晒雨淋、饥肠辘辘之苦。可是，小猴并没有答应。他宁可拗断双手，也要砸烂枷锁，逃离牢笼，重新回归山林。虽然在山林中有狼虫虎豹威胁，经常食不果腹，可是，小猴却觉得相比笼中生活要幸福太多。”

　　孙悟空又道：“修道是为长生，若为长生放弃自由，那毋宁死！”

　　魏伯阳大笑道：“好，好，好！说得好，为得自由身，毋宁弃长生！孙大圣，你这个答案我很满意！”

　　孙悟空一拱手，道：“请天尊出第三问。”

　　魏伯阳眨眨眼睛，道：“孙大圣，何为道？”

　　众城主一听，顿时都吵嚷了起来。这魏天尊是不是耍人啊？接连三个提问都是何为道。这出题是不是也太不走心了？

　　那边孙悟空却陷入了深思。

　　何为道？何为道？何为道？自己真的想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