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794【公元274年】非得披麻戴孝三年 且三年不说话才能表达对爹娘的哀思?

资治通鉴794【公元274年】非得披麻戴孝三年 且三年不说话才能表达对爹娘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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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版资治通鉴文稿 

11东吴帝国(首都建业)最高指挥官(大司马)陆抗患病,上书东吴帝孙皓,说:“西陵(湖北省宜昌市)、建平(重庆市巫山县)都是国家的藩篱,位置在长江上游,两面受到敌人压力。敌人长江舰队如果顺流而下,疾如流星,迅如闪电;两郡绝没有时间等得及援军来解倒悬。这是国家安危的契机,不仅仅是敌人边防军的小小侵扰。我的父亲陆逊,从前在西部边陲时,曾经奏报说:‘西陵是国家西方的大门,虽然说容易坚守,同时也容易失陷。如果失陷,不只是丢掉一个郡,而是丢掉一个州;荆州(湖北省南部及湖南省)之地,将不再属于帝国所有。如果遇到非常情况,应倾全国之力争夺。’


“我从前请求增加三万人的精锐部队驻防,可是,主管单位依照旧有规章,不肯派兵。自从步阐事件(参考前年【二七二年】九月)之后,部队人数,更为减少。我所统辖的疆土,有一千里之广,对外抵抗强敌,对内安抚蛮夷;可是,包括非战斗人员在内,现有的军队,不过数万,又久在战场,疲惫不堪,难以应付紧急事变。


“我愚昧地认为,各位亲王的年纪都还幼小,没有统御兵马的必要,反而妨碍国家重要防务(去年【二七三年】九月晋封十一位亲王,每年拥有军队三千人,共达三万三千人之多,对人口稀少的东吴帝国而言,是一个庞大的兵力)。同时,禁宫侍从宦官(黄门)广为招募卫士,人民逃避兵役,纷纷要求列入招募名册。请陛下特别调查其中弊端,剔出逃避兵役分子,送入军营,用来增援容易受到敌人攻击的地方,使我的部队,能有八万人的足额,不做别的事情,只专心军事防御,才有保全的可能。如果不这样,实在可忧。我死之后,请注意西疆。”

陆抗(年四十九岁)逝世后,东吴帝孙皓命陆抗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分别率领老爹的部队(陆抗大军不但没有增强,反而分割,是孙皓猜忌之故)。陆机、陆云,对文学都有成就,喜写文章,名重当世。


东吴帝国故鄱阳郡(江西省鄱阳县)郡长周鲂(参考二二八年五月)的儿子周处,勇敢雄壮,体力超过常人,但是不拘小节,横行霸道,乡里的人把他当成灾难(周处是吴郡阳羡【江苏省宜兴市】人),可是周处自己却不知道。有一天,他问乡里间的长辈说:“现在,风调雨顺,家家丰收,乡亲们却一个个愁眉苦脸,为了什么?”长辈叹息说:“三害不消灭,我们怎么能快乐起来?”周处说:“三害是什么意思?”长辈说:“南山之上有只白额老虎(在传说中,前额白色的老虎,最为凶猛),长桥(宜兴市南)下面有条蛟龙(无法确定它到底是什么),再加上你!”周处说:“如果仅是这样,简单得很,我能铲除。”于是深入南山,射杀老虎;纵身入水,击斩蛟龙,遂追随陆机、陆云求学,专心读书,修身自爱。不过一年,州政府和三公府争相延聘。


12八月十九日,晋王朝皇帝司马炎把皇后(武元皇后)杨艳安葬在峻阳陵(司马炎的预设墓地,在洛阳城北)。安葬之后,司马炎跟文武百官都脱下丧服,改穿平常服装。国立大学教授(博士)陈逵建议,认为:“现在我们奉行的,仍是两汉正朝的一时权宜制度,而太子(司马衷)并不主持政府,应该为娘亲穿三年丧服。”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杜预认为:“上古时代,天子和封国国君(诸侯)都要穿三年丧服,开始时都穿‘斩衰’‘齐衰’(“斩衰”是最重的丧服,粗生麻布制成,衣边及下摆不缝。“齐衰”是次重的丧服,熟麻布制成,衣边及下摆缝平),但在死者埋葬之后,就脱下来,沉默不语(谅闇),只在心中悲悼,直到三年期满。


所以姬旦从不说:‘子武丁(商王朝二十三任帝高宗)穿丧服三年’,而只说:‘子武丁三年沉默不语’,这是‘心中悲悼’的证明,羊舌肸从不抨击姬贵(周王朝二十八任王景王)提前脱下丧服,而只抨击他早早地就饮宴欢乐。这就是明白的显示:安葬之后,就可脱下丧服,所以错误只在姬贵不能沉默不语(《左传》〈前五二七年〉)。在礼教上,只要求内心感受。礼教,不是指赠送宝石绸缎(《论语·阳货》);守丧,难道就只指披麻戴孝?太子(司马衷)出则视察三军,入则监守中央政府,不能说他闲着没事。所以,应该在把娘亲牌位送到皇家祭庙作最后一次哀哭之后,脱下丧服,沉默不语三年。”司马炎批准。

司马光曰:
圆规可以画出圆形,直尺可以画出方形。普通工人没有圆规便画不圆,没有直尺便画不方。麻布丧服主要的意义是表现哀痛,然而,普通人如果不穿麻布丧服,则哀思便很难产生。《诗经·桧风·素冠》诗篇,正是如此。(《素冠》:“乍看见你头戴白色孝帽,体形枯槁,难以承担忧劳。”“乍看见你身披白色孝衣,我心里无限悲戚,想跟你同去。”“乍看见你腿穿白色孝裤,我心里无限悲苦,想跟你同声一哭。”)杜预巧妙地利用经典来附和人情,虽然似乎有道理,我以为不如陈逵的意见敦厚。

怀念爹娘,出自天性,一个穷苦樵夫悲悼他的亡母:“哭一声,叫一声,儿的声音娘惯听,为何唤娘娘不应?”他何用穿三年丧服?又为什么一定要三年沉默不语?孔丘在回答林放的问话时,强调说:“与其讲究形式,不如内心悲伤。”司马光之流的儒家学者,却偏偏顽强地认定:大多数人对爹娘都没有感情,如果不教他披麻戴孝,便引不起他的哀思。所以,守三年之丧,穿三年之服,三年假装哑巴不说话,成了儒家系统寸步难行的痛脚,害得一些大儒不断为它打斗,而又语无伦次。


13九月四日,晋王朝任命最高统帅(大将军)陈骞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
14晋王朝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杜预,认为黄河渡口孟津(河南省孟津县东)地形凶险,奏请在富平津(即孟津)建一座横跨黄河的大桥。参与决策的官员纷纷反对,说:“商王朝建都黄河之北,周王朝建都黄河之南,历代圣贤都没有建桥,一定有不可以建桥的原因。”杜预坚决要求,总算批准。等到大桥完成之日,晋帝司马炎亲率文武百官到桥头设宴庆祝,举起酒杯,向杜预道贺说:“不是你,就没有这座桥。”杜预说:“不是陛下英明,我也无从着手。”
15本年,晋王朝邵陵公(厉公)曹芳(曹魏帝国三任帝)逝世(年四十三岁)。


最初,曹芳被囚禁金墉城(洛阳城西北角离宫)时,太宰府警卫官(太宰中郎)陈留郡(河南省开封市东南陈留镇)人范粲,一身素白衣服,前往叩拜送行,哭声感动左右。遂宣称有病,辞职回家,不再出来当官;在家假装疯癫,再不讲一句话,就睡在他平常乘坐的车辆上,脚不下地。子孙有人婚嫁,或有人担任政府官职,家人就在他耳旁低声报告,合意时脸上没有表情,不合意时翻来覆去,不能安眠,妻子儿女从这上推测他的心意。儿子范乔等三人,同时也不再读书,跟外界绝不来往,只呆在家里看顾老爹患病之身,足迹不出他所住的那个村庄。等到司马炎建立晋王朝,坐上帝王宝座(参考二六五年十二月),下诏赏赐范乔二千石俸禄养病,以及绸缎一百匹。范乔因老爹病重,推辞不敢接受。范粲不说话三十六年,年八十四岁,死在他所睡觉的车辆之中(曹芳于二五四年被罢黜,迄本年,不过二十一年)。
16 东吴帝国一连三年瘟疫流行。

资治通鉴原文 

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即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星奔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主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机、云皆善属文,名重于世。



初,周鲂之子处,膂力绝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并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搏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八月,戊申,葬元皇后于峻阳陵。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博士陈逵议,以为:“今时所行,汉帝权制;太子无有国事,自宜终服。”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服,谅闇以居,心丧终制。故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闇,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礼非玉帛之谓,丧岂衰麻之谓乎!太子出则抚军,守则监国,不为无事,宜卒哭除衰麻,而以谅闇终三年。”帝从之。



臣光曰:规矩主于方圆,然庸工无规矩,则方圆不可得而制也;衰麻主于哀戚,然庸人无衰麻,则哀戚不可得而勉也。《素冠》之诗,正为是矣。杜预巧饰《经》、《传》以附人情,辩则辩矣,臣谓不若陈逵之言质略而敦实也。



九月,癸亥,以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杜预以孟津渡险,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固请为之。及桥成,帝从百寮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无所施其巧。”



是岁,邵陵厉公曹芳卒。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中郎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养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吴比三年大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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