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在歌唱
——郝文彩的故事
王巨成
“哦,又回到家了!”
在跨进家的那一刻,郝文彩忍不住在心里默念,那感觉就好像离开家很久很久。
于是,郝文彩那苍白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绽放出欢欣而明媚的笑容,那一双眼睛也明亮了许多。
等那一双眼睛热切地“抚摸”过家里的一切后,郝文彩满意地点点头。家里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也就是说,在她和爸爸不在家的时间里,妹妹文雅没有“偷懒”,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
郝文彩叫了一声:“文雅,我和爸爸回来啦!”
文雅知道爸爸和姐姐今天回来,她正在厨房做晚饭。
听到姐姐的声音,她立刻跑出来,那一双眼睛忽闪着把姐姐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也满意地点点头,看上去姐姐很好,这至少说明姐姐的“较量”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姐姐一直觉得那是“较量”,同疾病的较量。
不等姐姐问,妹妹文雅急忙向姐姐汇报:晚饭做好了,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在姐姐和爸爸不在家的时间里,她照顾好了自己,按时上学,按时完成作业,没有感冒……
郝文彩笑了,摸摸妹妹的头,算是对妹妹的奖励。
爸爸也笑了,有一个好姐姐,就有一个好妹妹。
郝文彩和爸爸刚刚从医院回来。
从八岁那年的九月起,郝文彩的生活就和医院紧密地联系起来了,她必须定期去医院,必须定期把身体里的血液洗一洗,然后吃各种药片。
血液“洗一洗”是郝文彩对妹妹和同学、伙伴的说法,似乎像洗衣服一样简单而容易操作。
事实上,在医学上那叫“腹膜透析”,这是对尿毒症患者使用的一种有效的治疗手段,过程一点也不简单,每次需要透析三回,整个过程需要五个半小时。
郝文彩已经“洗”了八年,也吃了八年的药。郝文彩不喜欢说“腹膜透析”,除了那个过程痛苦而难受,她怕吓着妹妹他们。
每一次从医院回来,郝文彩都会有这种久违的、亲切而幸福的家的感觉。
在这个只有爸爸、妹妹、郝文彩三个人的家里,他们从来不提妈妈,总是小心地绕开跟妈妈有关的话题,好像妈妈是埋在这个家里某一个角落的一枚地雷,指不定什么原因就会将它引爆。
这个家不能再经历任何的苦难了。
郝文彩刚患病时,妈妈就被吓坏了:家里原本就很贫穷,哪来那么多的钱为郝文彩看病呢?
然后有一天,吓坏了的妈妈就从这个家里忽然“消失”了,像一只消失在天空的鸟儿,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爸爸和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郝文彩的心里,她幻想妈妈是一只大雁。这只大雁只是害怕冬天,飞到南方过冬了,等温暖的春天来了,它一准会重新飞回到这个家里。所以,现在这个家不能散,要比妈妈在的时候更像一个家。
正是怀了这样的梦想,郝文彩在这八年里以超乎寻常的毅力和坚强同病魔做着较量。
“不要紧的,我挺得住!”这是郝文彩八岁那年对爸爸说的一句话。
爸爸当时也被郝文彩的病吓坏了,而妈妈的突然“消失”无疑彻底摧垮了他对生活的信心,他很想破罐子破摔,他很想以找妈妈的名义离家出走,但是女儿的这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那一刻,爸爸流泪了,是羞愧,也是感动。一个男人难道还不如八岁的小女孩坚强吗?为如此懂事的女儿,他也得把这个家撑下去,决不能放弃。
从此,爸爸的生活里多了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做工挣钱——挣钱给女儿看病,挣钱还因为给女儿看病而欠下的债。
爸爸在曹甸镇的厂子里做工,很多时候乡下家里只有郝文彩和妹妹郝文雅。郝文彩自觉地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有时候,郝文彩像爱唠叨的妈妈:天凉了要加衣服呀,玩耍时别摔着了呀,吃饭前要洗手呀……夜里,她还需要看看妹妹是不是把被子踢了。
有时候,郝文彩又是严厉的老师,她要检查妹妹做的作业,看作业做得对不对,认真不认真。
她还要求妹妹学会洗衣服,学会做饭,学会整理家。
当然,郝文彩是文雅的好姐姐,她要求妹妹做到的,自己肯定能做到,她得给妹妹做好榜样呀。
爸爸心疼郝文彩,看着她为一家人洗衣服,爸爸就狠了狠心买了一台洗衣机。谁知,郝文彩振振有词地对爸爸说:“有我和妹妹的双手,要洗衣机干什么?”
在郝文彩看来,爸爸是在浪费。浪费了钱不说,还浪费了水费电费。结果,那台洗衣机就成了家里一件奢侈的摆设。
每一次从医院回到家里,只要病情略有好转,郝文彩便急切地回到学校。患病八年,郝文彩一直没有放弃学业。中考时,她以超过高中录取控制线四十多分的成绩考入曹甸高中。
郝文彩始终觉得,她和妹妹做了最好的自己,爸爸就能一心一意地做工了。
爸爸每次踏着黄昏下班走进家门,他那一身的疲劳便会云消雾散。
家里清清爽爽,家里有条有理,家里散发着一种只有家才有的温馨。厨房里总能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还伴随着两个孩子清脆的笑声。谁敢说这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呢?为这个家,为自己两个懂事的女儿,爸爸觉得他吃的任何苦都是值得的。
吃过晚饭,洗刷了锅碗,郝文彩首先检查妹妹的作业,然后开始坐到窗前的桌子前写作业。
窗外深蓝的天空中有一弯弯的月亮,像一只笑眯眯的眼睛,看着她如同花儿一般在静静地歌唱。
(郝文彩 女,宝应县曹甸镇中心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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