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简介】
在这一集您将听到,第二次以首相身份到访华盛顿的丘吉尔,身上背负着一项在当时不为人知的使命,他确信,这次访问的成果,将给战争乃至未来的世界格局带来前所未有的影响。可就在他为圆满完成此次出访任务而感到庆幸时,从远方传来的一个消息,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最终确定1942和1943年的行动计划。美国当局,尤其是陆军部长亨利·史汀生和马歇尔将军迫切希望立刻确定部分方案,从而使美国能于1942年在陆空方面与德国进行大规模交战。倘若这无法实现的话,美国三军参谋长将会认真考虑颠覆“首攻德国”的战略。还有一件麻烦事令我头疼,那就是代号“合金管”的原子弹研究问题。我们的研究和试验充分表明,必须与美国达成明确协定。人们认为,这件事只有我和美国总统亲自洽谈才能成功。虽然沙漠战场激战正酣,战时内阁却决定,我应当同帝国总参谋长和伊斯梅将军一道立刻前往美国。
考虑到事态紧急,我决定乘飞机前往。6月17日午夜前夕,我们离开了斯特兰拉尔。在长达二十七小时的飞行之后,我们平安顺利地降落在波托马克河,哈里法克斯勋爵、马歇尔和美国几名高级官员迎接我们的到来。由于天色太晚,我们并没有急于飞往海德公园,而是回到英国大使馆用餐。
第二天一早,我便飞往海德公园。总统亲自开车,带我来到他的家中。我将我想要达成决定的种种要点告诉哈里·霍普金斯,并由他转告给罗斯福,以便先行准备,也让总统心中有数。这些要点中,“合金管”是最为复杂、也是最为重要的问题之一。1945年8月6日,在广岛被一颗原子弹炸成废墟之后我所发表的一篇声明,用于描述此时的情况最合适不过。
早在1939年,多国科学家就已意识到,原子裂变产生大量能量是可能的。但是在将这种可能性转化为实际用途之前,人们亟待解决的问题相当繁多。当时,几乎没有一个科学家敢大胆预言,到1945年一定会成功制造一枚原子弹,且可供使用。然而,纵然我们对科学界人才的要求不尽相同,但英国政府还是认为这个项目潜力巨大,应当继续进行。现阶段,这项研究主要在以牛津、剑桥、帝国理工学院、利物浦和伯明翰大学为主的高校进行。在联合政府成立之时,该项目的协调及推进由飞机生产部门负责,而在乔治·汤姆森先生领导之下由顶级科学家组成的委员会则担当顾问。
与此同时,我们在总体安排之下搜集科学信息,分别在英国和美国从事此项工作的科学家们也充分交换了意见。
到1941年夏季,乔治·汤姆森的委员会在报告中称,在他们看来,极有可能在战争结束前制造出一颗原子弹。在1941年8月底,负责向我汇报这一项目所有进展以及其他技术发展情况的彻韦尔勋爵说,我们在这个项目上已取得实质性进展。鉴于此种情况,我于1941年8月30日在备忘录中向参谋长委员会提及此事:
虽然我个人对现有炸药相当满意,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应就此止步不前。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应该按照彻韦尔勋爵的提议继续采取行动,并由内阁大臣约翰·安德森先生负责。
静候参谋长委员会意见。
三军参谋长提议将其作为目前首要任务,并立刻采取相应行动。因此,我们在科学与工业研究部设立专门机构以指导这项工作。保密起见,我们称这个机构为“合金管局”,由帝国化学工业公司的埃克斯先生负责。
1941年10月11日,罗斯福写信给我,建议两国联合负责此项工作。于是,英美双方全力联合,而且许多参与此项目的英国科学家也前往美国。至1942年夏,这个扩大后的研究项目基础更加稳固、广泛,也证实了早在一年前就已做出的有望实现的种种预言。因而,现在是时候决定是否要建设更大规模的生产工厂了。
6月20日的午宴之后,我们在一楼的一间突出的阴暗背光的小屋里举行了会谈。总统安坐在几乎占满整个屋子的书桌旁;哈里在后面不知是站还是坐。他们似乎并未受到酷热天气的影响。
第一幕:
罗斯福:看来现在是风水轮流转了,温斯顿,不是吗?两年前我曾写信给你,希望英美在今后的科研工作中进行协调,甚至合作,但等了两个月等来的却是委婉的拒绝。
丘吉尔:(苦笑)确实,总统先生。德国人显然也清楚这项研究的重要性,他们的轰炸和封锁,让“合金管”难以为继,倘若英伦三岛能和北美洲掉个个儿的话,我们的研究成果应该比现在多很多——
霍普金斯:(外柔内刚)仅此而已吗?首相。据我了解,得益于我国一流的科学家团队和充裕的经费,我们的研究进度事实上已经超越了英国。总统的其他高参认为,独立进行核研究最符合美国的利益,即便没有贵国的帮助,我们也能在战争结束前制造出原子弹。
丘吉尔:哈里,别以为我忘记了3月份英国提议将重水小组迁往美国的提案被否决时,你也有份。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今天压根儿就没必要在这里讨论。事实上,我们的科学家目前所取得的巨大进展是令人诧异的,不难想象,只要我们两国联手,德国人必将在这场竞赛中落败。
罗斯福:但我们还是要说服一些人的,温斯顿。你知道,除非进行全面试验,否则没人能确保这玩意会产生实际成果,即便我们相信它的威力,可反对派总是有话可以说。
丘吉尔:(情绪激动)不要管他们,听我的,相信我们的判断!我们很清楚,德国花了多大的努力来保证“重水”的供应——这个邪恶、怪诞、奇异的术语正开始悄然出现在我们的机密文件中。倘若敌人比我们先制造出原子弹该怎么办!不管人们多么怀疑科学家们的断言,哪怕科学家们自身也对这些断言争议纷纷,而外行人根本难以理解这些用专业术语所表达的断言,我们都不能冒这个致命危险,不能让敌人在这个可怕的领域领先于我们。
我竭力主张立刻搜集全部相关资料,英美双方在平等条件下共同开展工作,倘若产生任何成果也由双方平等共享。于是,研究厂区的选址问题就出现了。考虑到英国正遭受敌军频繁的轰炸和不时地侦察,在英伦三岛建立这个目前急需的、占地面积广且引人注目的厂区并不现实。当然,积极筹集大量铀资源,并为该资源的供应做出重大贡献的加拿大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址地点。如果美国人不愿冒险建厂,我们将会凭自己的力量在加拿大做出尝试,倘若加拿大也提出抗议,我们还有其他地点可供选择。然而,当我听到总统说他认为美国可担此重任时,我还是感到由衷的喜悦。我确信,正是英国所取得的进展以及我们的科学家对于取得最终胜利的坚定信心,才促使罗斯福做出这一重大决定。
同一天,我当面将我们急需商定的战略决策交给罗斯福总统,内容如下:
1.海上船只的持续性大量沉没是我们目前所面临的最为严峻也最为直接的危险。我们必须设法减少船只的损失,除了目前已采取的行动之外,还应采取何种措施?护航制度何时能够在加勒比海和墨西哥湾开始运作?是否应当减少不必要的运输?我们是否应该以减少商用货轮为代价建造更多的护航舰?倘若如此,又应在何种范围内?
2.我们一定会坚持不懈地为“波莱罗”计划做准备,如若可能,则可在1942年执行,但是最迟也一定会在1943年实施。目前,整体作战计划正在制定当中。我们也正在为9月初的六个或是八个师在法国北部的登陆行动做准备。然而,英国政府并不赞同采取这次会招致灾祸的行动,因为这不但不会改善苏联目前所处困境,而且会连累牵涉其中的法国人,使他们遭受纳粹的报复,甚至还会严重拖累1943年的主要作战行动。我们坚持认为,除非在法国长期驻守,否则今年不应在此地进行大规模登陆。
3.截至目前,除非德军完全丧失士气,任何英国军事当局负责成员都无法为1942年9月的行动制定出有获胜希望的作战计划。美方参谋长们有可行计划吗?应该进攻哪些据点?有多少登陆艇和船只可供使用?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是谁?英国需要提供多少兵力,以何种方式援助?倘若能制定一个有获胜希望的合理计划,英国政府必将欣然接受,而且定会竭尽全力与美国同胞共同承担风险和流血牺牲。我们仍会坚定不移地奉行此政策。
4.但是假如无法制定出任何令当局满意的方案,并最终导致1942年9月法国大规模作战泡汤,那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们能在1942年这一整年内在大西洋战场袖手旁观吗?难道我们不应在“波莱罗”行动的总体安排之下采取其他行动以获取作战优势,而且还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减少苏联方面的作战压力?正是在此种环境和大背景下,我们才应当对法属西北非的作战行动加以研究。
20日深夜,我们乘坐总统专列离开,大约于第二天早上八点抵达华盛顿。随后我们一行人在严密护卫之下到达白宫。用过早餐后,我穿过走廊去看望哈里。而后伊斯梅同我一道前往书房会见总统。不一会儿,有人给总统送上一封电报,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把电报递给我,只见上面写着:“托布鲁克的部队投降,两万五千人被俘。”这惊人的消息令我难以置信。于是,我让伊斯梅致电伦敦询问具体情况。几分钟后,他向我传达了身处亚历山大港的哈伍德上将的来电内容:
托布鲁克陷落,战争形势急剧恶化,亚历山大港可能会很快遭到大规模空袭。考虑到满月日即将到来,我命令所有东部舰队开往运河以南等待命令。我希望英王陛下的军舰“伊丽莎白女王”号能在本周末前驶出码头。
这是我能回想起来的在战争期间所遭受的最为严重的打击之一。这不仅在军事上影响恶劣,而且英国军队的声望也受到影响。战败是一回事,耻辱则是另外一回事。
其后不久,布鲁克将军和霍普金斯同我们一起开会,就未来战略问题进行商讨。伊斯梅还保存了一份当时关于军事决策的会议记录。
1.为极大规模地推进1943年“波莱罗”作战行动,我们将开足马力、竭尽全力做好计划和准备工作。关键的是,美国和英国应当做好于1942年采取攻势的准备。
2.倘若1942年在法国或是低地国家所采取的行动能够获得成功,那么这将具有比其他战场更显著的政治和战略意义。所以,我们要开足马力、竭尽全力、独具匠心地为推进此次行动做好计划和准备;还要以最坚定的态度来克服在此次行动中将遇到的显而易见的危险和困难。如果能够制定出一份合理的计划,我们当毫不犹豫地将其付诸实施。但是,如果对其进行细致审查后发现,即使我们竭尽全力,胜利希望依旧十分渺茫,那么我们就必须准备好备选方案。
3.我们将审慎研究在法属北非作战的可行性,尽快核定方案的各个细节。“体育家”行动兵力将主要由尚在美国的“波莱罗”作战行动中的参战人员组成。联合参谋部亦会仔细考量1942年秋冬季在挪威和伊比利亚半岛作战行动的可行性。
4.“波莱罗”行动计划将继续以伦敦为中心而展开;“体育家”行动将以华盛顿为中心而展开。
21日,午餐过后,哈里单独与我在一起,他说:
总统想让您认识两位美国军官。他们在军队中声望极高,而且受到马歇尔将军和总统本人的赏识。
五点时,刚刚结束与总统初次会面的艾森豪威尔少将和克拉克少将被带到我的房间。虽是初次见面,但他们立刻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非常愉快地谈论了一个多小时,谈话内容几乎全部围绕具有重要意义的1943年横渡海峡作战计划而展开。从那天起我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至今天,我都将这份情谊珍视于心。
与此同时,托布鲁克的陷落在全世界引起了极大反响。22日,霍普金斯和我在总统房间与他共进午餐。不一会儿,战时情报局局长埃尔默·戴维斯带着一堆《纽约时报》来到这里。他把这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展示给我们看,包括“英国一片暴怒”“托布鲁克陷落可能会造成政府重组”和“该受谴责的丘吉尔”等等。马歇尔曾邀请我去参观美国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美军营地,我们计划6月23日晚同他和史汀生一道乘火车出发。戴维斯先生认真地向我询问,考虑到国内政治局势,执行该计划是否明智?我回答道,我一定会按照原计划进行检阅。第二天晚上我乘火车前往南卡罗来纳州,并于次日清晨抵达杰克逊堡。结束后,我问伊斯梅觉得这次检阅如何?他回答说,用这些军队对抗欧洲大陆的军队简直就是白白送死。于是我说,你这话就错了。他们可塑性强,很快就能训练有素。两年后,我们在南卡罗来纳看到的这支军队一定会成长为一支经验丰富的作战队伍。
24日下午我飞回了华盛顿,在那儿收到了大量报告。其中一封是奥金莱克的信件: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我所指挥下的军队遭到溃败,您也一定因此受到严重打击,对此我感到十分愧疚。现在的形势恐怕比我一年前赴任时更为严峻,目前敌军已占据托布鲁克,这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优势,因为敌军不仅缴获大量后备物资,而且再也无需分派军队至此地以牵制我方力量了。
我们十分感激您和美国总统打算为我们提供的慷慨援助,并为您实施援助计划之迅速而深表感谢。您保证说,印度步兵师和装甲旅目前无需调回印度,这将大大缓解我在伊拉克和波斯,特别是在产油地区治安问题上的压力。特德空军中将告诉我,将调拨飞机到这一战场,以极大地增强我方的军事力量。
我个人衷心地感激您在去年所给予我的帮助和支持,而对上月造成的失败和挫折则深表愧疚,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在离开华盛顿之前,为让奥金莱克放心,我表示对他完全信任。
美方将紧急运送三百辆“谢尔曼”式坦克和一百门一百零五毫米口径的火炮至中东。这些装备大约会于7月10日由从哈瓦那运糖船队中分拨出的两支海上辎重船队运往苏伊士运河。
切务对国内事务的发展心存疑虑。无论我对作战方法抑或是否应该早些大规模发动战争持何种看法,我对你都是完全信任,并将同你一道承担全部责任。
请转告哈伍德,我对亚历山大港过度低沉的士气、恐慌的情绪以及海军迅速撤退至红海这一系列的情况甚为忧虑。虽然可以采取各种预防措施,“伊丽莎白女王”号也应最早撤出,但是我坚信,军队一定会坚定不移、自信满满地参与作战行动。据总统从罗马所获情报来看,隆美尔猛攻马特鲁港的计划可能要延后三四周。而我认为,拖延的时间或许会更长。
我希望这次危机能够令在尼罗河三角洲的所有军事人员以及一切可参与作战的忠诚人士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你在中东地区所拥有的军力已超过七十万人,应当把每一位合适的男性都培养成为英勇善战、敢于为胜利牺牲的勇士。现在理应派遣几千名军官和管理人员增援马特鲁阵地,以扩充当地的军事力量。假如英国被入侵,那么你现在应同我们处于同样的状态,并应以同样程度的紧迫感和热烈高昂的士气参与作战。
25日晚,我动身前往巴尔的摩市,我的水上飞机也停泊在此地。总统在白宫郑重地向我告别,哈里·霍普金斯和艾夫里尔·哈里曼也前来为我送行。为了加油,我们于第二天清晨降落在纽芬兰的巴特伍德,饱餐一顿新鲜的龙虾后再次起航。飞过北爱尔兰后,我们于拂晓时分飞临克莱德河,飞机安全降落。我的专车已经在等候。
对我来说,这段日子十分不如意。我躺在床上翻看了一会儿文件就睡着了,四五个小时之后直到抵达伦敦才醒过来。睡眠真是上天的恩赐!战时内阁成员在站台迎接我的到来,不一会儿我就回到内阁办公室再度投入工作。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