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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红学.原点阅读.红楼梦诗词赏析第九十二期~咏白海棠.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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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
其一
贾探春
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
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
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咏白海棠》出自《红楼梦》第三十七回,这是大观园姊妹结成“海棠诗社”后的首次吟咏。李纨被大家推为社长,负责评诗,迎春限韵,惜春监场。古时作诗,限定只能在某一韵部中用韵,或在某一韵部中只能某几个字做韵脚,叫限韵。咏白海棠四首诗以及后面的白海棠和韵 都限韵脚,依次用“门”、“盆”、“魂”、“痕”、“昏”五个字。
这首诗为贾探春所作,贾家四春中,以探春最富文学才能,但比起黛玉,湘云和宝钗,似乎又稍逊一筹。
【注释】
寒草:秋草。带:连接。重门:重重院门。
苔翠:青翠的苔色。
“玉是”二句:以玉和冰雪比喻白色的花。
倩(欠)影:美好的身姿。月有痕:月有影。李商隐的《杏花》诗中有:“援少风多力,墙高月有痕。”是说深夜的月亮照出了白海棠美丽的身影。
“缟仙”说花;“羽化”:道家称成仙或飞升叫“羽化”,意思是如同化为飞鸟,可以上天。
这首诗气韵生动,感情较为直白。诗的首联交待了季节、场景。开头的“斜阳”二字,与诗尾的“黄昏”二字遥相呼应,定下了全篇萧瑟、感伤的基调。“寒草”点明季节是在秋天。“苔翠盈铺”形容年深月久,生长海棠的花盆表面已经布满了青苔。而一番新雨的洗刷,使景色在焕然一新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凄凉,为写海棠之“白”作了铺垫。夕阳映照下的寒草与重重门户相连接,是海棠花的环境衬托,突出了秋天的季节特点和深闺的幽雅氛围,然后凸显放在满地绿台上的盆花。“雨后”与“苔翠”相接,给人一种湿漉漉的鲜活感,海棠花的滋润芳洁当然也在意中了。总的来看,这一联描写由远及近,由大到小,从“斜阳寒草”写到“重门”,再对生长海棠的花盆加以细致描写,虽然没有直接描写海棠,但海棠已经呼之欲出了。同时,这一联也暗示了贾府这个大家族已经日落西山的命运。
颔联写海棠之白,以白玉、冰雪比喻花 颜色的素白和品格的纯洁。它的精神如玉,但是用玉来形容仍嫌不足,难以比拟其高洁;它的肌骨如雪,使人迷恋陶醉。宋代苏轼的《松风亭下梅花盛开又韵》中有:“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 可以视作是此联的出处。这一联其实是探春的自我写照。生长在日趋没落的家族中,探春依然不屈不挠,极想有一番作为。《庄子.逍遥游》中描写藐姑射之山的神人“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颈联用比喻,透过环境,写出花娇美无力的身姿和月下映出的丽影,写出了海棠之柔。海棠虽然生机勃勃,但是终究娇柔无力,那美丽的身姿在深夜的月光中,投下心事重重的阴影。这一联暗含着探春的伤感。探春身为女儿之身,无力扭转家族的命运,只能在暗中担忧。两句说“芳心”和“倩影”,既可以说是在写花,也可以说是在写人,其实是把花和仙女两种意象叠合 而进一步写其精神意态,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描写杨贵妃:“侍儿扶起娇无力”。宋词中也有用海棠花比喻美人的篇目。从曹雪芹写小说的“草蛇灰线”来说,这两句诗显然应是贾探春未来远嫁海外,在第二十二回探春做的风筝诗谜中“游丝一断浑无力”与这里的“芳心一点娇无力” 构成一种语言意象上的前后衔接。
尾联是说但得白海棠多情相伴,就不必理会飞升远去的事了,“多情”的海棠与忧患的诗人(贾探春)融为一体。“缟仙”是将海棠形容为白衣仙子,它本有羽化成仙的可能,却不愿离去,而是留下来倍伴在黄昏中吟咏的诗人。探春后来远嫁异乡,虽然生活还算不错,但却难以割断对故乡亲人的牵挂,心中满怀悲苦。
海棠诗社这一时间 看起来还是大观园的“太平盛世”,但正统与异端的激烈搏斗;嫡庶之间的生死相争,已经连续发生。封建贵族阶级及其年轻一代,在这座实际是危机四伏的“乐园”里,赏花饮酒,而衰亡的预感,也正在侵袭着他们的享乐生活。
贾探春这首诗作为首唱,她为众诗人的吟咏定下了一个起点颇高的基调,不但使诗社避免成为空自吟花弄月、无病呻吟之所,而且使之成为一个有情感、有意韵、有风格、有思想的一个文化园地。
作为一首咏物诗,它体物贴切,通篇以白海棠自喻,既描绘了白海棠的仙姿,又抒写出自己超凡脱俗的风范,从精神世界到仪表风姿,都有一种令人沉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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