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红学原点阅读.红楼梦诗词赏析第八十七期～叹通灵玉二首

叹通灵玉二首
癞和尚
一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
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二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
在《红楼梦》第二十五回中，贾宝玉与王熙凤被马道婆施巫术所蛊，性命垂危，癞头和尚、跛足道人又一次出现，自称善能医治中邪祟者。癞僧说刻着能“除邪祟”的通灵玉为什么不灵的原因是：“只因它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他把玉擎在掌上，念了这两首诗。前一首说玉在青梗峰下自由自在的好处，诗后有脂批曰：“所谓越不聪明越快活”，就是调侃人生的悖论。第二首说頑石幻化为通灵玉后，见闻了宝玉所经历的绮艳生活。诗里虽写的是通灵玉，但实际上是感叹宝玉的人生遭际。诗的最后一句 从佛道空无的立场 感叹通灵玉终将“复还本质，以了此案”，再返回青梗峰下做顽石，其实 是暗示贾家终将家亡人散的盛衰主题。
〔1〕锻炼通灵：小说开头说石头被补天的女娲“锻炼之后，灵性已通”。比喻从无知的儿童逐渐增长了见识，懂得了人事，也包括接受了新的思想。
〔2〕绮栊：代指房间。困鸳鸯：是沉溺于风月之事。
小说中凡是提到癞和尚、跛道人的地方，都有着隐示情节发展、人物命运的预言作用。正当宝玉与黛玉的感情发展 到明朗化、仿佛已被贾府众人公认（读此回众人对他俩所开的玩笑便知）、幸福就在眼前的时候，突然飞来横祸，宝玉被魇魔法镇住，险些送命。这种“乐极生悲，好事多魔”的变故情节，在某种意义上，是为后来更大的变故——贾府事败、宝玉沦落、宝黛爱情理想突然破灭而“作引”的。因为，后来淹留于狱神庙的，除宝玉外，还有凤姐。作者借癞和尚之口说 宝玉为“声色”所迷，凤姐为“货利”所迷，凤姐终至利欲熏心，自食恶果；而宝玉却在体验现实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地“醒”来，冲破了所谓的“迷关”。
脂砚斋责备宝玉“有情极之毒”、“一生偏僻”，正可证明宝玉 不仅有所悔，更有所恶、有所恃。
续书者 曾仿此回 写宝玉失玉疯癫、癞僧送玉除邪。但脂评指出，“通灵玉除邪，全部百回只此一见，何得再言”（庚辰本眉批）。这说明原著中只有这一回是幻笔的神怪情节，因此可知后四十回续书中，贾宝玉丢失通灵玉而神志失常，一僧一道送回通灵玉的描写，都违背了曹雪芹的原著美学宗旨。
在这两首诗中，宝玉的生活思想历程被作者蒙上了一件厚厚的风月情孽和宿命的外衣，其中又渗透着作者对现实人生无可奈何的悲观主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