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珠三角之战1

第六章 珠三角之战
王志纲被一些媒介称为“广东新客家”的代表人物。一个
黔西之子最终却落户在岭南这一片“南蛮之地”上，而且正是
广东这一片土地，给了他一个长袖善舞、策划自己也策划社会
的大舞台。这是一个颇值得广东文化人琢磨的“王志纲现象”。
三年前，王志纲在电视台接受专访，一名电视记者问他：
．“到了广东还想不想回北方？”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打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比喻：“就像秋
天去游泳的感觉，岸上秋色怡人，水中却凉意袭来，脱衣下水
自有几分怯意。然而，入水扑腾，渐渐适应，浪里白条，乐在
其中。其时若要回头上岸，反觉岸上秋色萧疏、冷气逼人了。”
他的结论是：不辞长做岭南人。
王志纲是崇尚方法论的，但他同样怀有一种忧国忧民的人
生哲学。他认为，一个真正成功的记者，不是读新闻学能成就
的，他必须有哲学的头脑、经济学的眼光、史学的知识、社会
学的背景，必须关注时代走势，探寻人生哲理，因而，好记者
就如“烈马出厩”，奔驰了又奔驰；又如“猛士登山”，攀登了
又攀登。要有满腔豪情，一身“轻功”，而不能死守老营，重
复自我。
在广东的10年中，王志纲始终关注而且不断追踪并多次
参与策划的对象，是一块神奇而火热的土地，那就是珠江三角
洲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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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共同体”之谜。
珠江三角洲是一个经济区的概念，它包括广州市、深圳
市、珠海市、佛山市、江门市、中山市、东莞市、顺德市、南
海市和惠州地区4市县以及肇庆地区4市县，区内总面积4.13
万平方公里，人口为2000多万，分别占广东全省的23.296和
31.2%。
改革开放以来，珠江三角洲最早接受了现代文明的洗礼，
特别是以广州、深圳、珠海、东莞、中山、顺德、南海等市为
核心的新工业化产生了“核爆效应”，使这一大片热土发生了
翻天覆地的变化，被西方传媒称为“爆炸性的持续繁荣”，“一
块充满神奇的土地”o这一广东省的“精华地带”，成为了最富
活力的黄金宝地，也成为近年来国内外新闻媒介聚焦追踪的一
个热点。
然而，当王志纲1986年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珠三角”
的概念远远没有“长江三角洲”走红，零碎、表面的动态报道
连篇累牍，但是作为一个跨县、市、跨时空的南方经济“共同
体”的总体形象，始终没有立体地、多层次地、鲜明地展示出
来。
这是一个含金量很高的富矿，但需要深度广度的发掘与开
采，否则就会失之片面，甚至失之走样。
有一年，<人民日报>曾发表一组<珠江三角洲纪行>．其
中有两篇报道引起很大反应。
一篇是<吃喁观的新变化>，中心意思就是在内地当官的
大吃大喝，公款吃喝，是党风中的一大问题，也是老百姓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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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最来气的事。但是在商品经济特别发达的广东，已经不成
为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在珠江三角洲有这样一句话，叫做
“厂长脸通红，职工多分红”，言下之意就是厂长和当官的多吃
多喝，吃得越多喝得越多，说明生意做得越兴旺，职工分钱分
得越多。因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利益是一致的。
第二篇报道叫做<常委楼的新观念>．说内地老百姓痛恨
当官的用公款盖大房子占公房，而在珠江三角洲已经解决了，
怎么个解决法呢？老百姓富起来以后，老百姓的房子比厂长的
房子还要好，所以说这个问题也自然解决。
王志纲认为，按照这两篇报道的逻辑：“党风你不用去管
它，只要商品经济大发展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这是什么观点
呢？实际上是‘强奸’民意。”这组报道发表以后，许多老百
姓就有反映，他们说：“这样的稿子一登，我们这里的当官的
更是大吃大喝啦，住的更是大房子了。”还}兑：“广东为啥商品
经济发展了，就是因为人家厂长喝得脸红。”
所以，王志纲认为：“以偏概全是新闻记者之大忌，但又
是新闻记者的通病。”他说，关键还是要掌握正确的方法论，
有些现象从局部来说好像是真理，但是放在宏观的角度就可能
是贻笑大方的事情。因而，他强调报道要有思辨色彩：“深度
报道不是一般信息的简单传递，它常常要揭示重大问题复杂纷
繁的底蕴，因此，仅具有文字表现力是远远不够的。深度开
掘，需要据有理论的高度。深入要浅出就得借助哲学的思辩。”
他认为：“纯经济学、纯哲学、纯历史学、纯新闻学，都
不能全部回答复杂的社会问题。好些问题‘横看成岭侧成峰，
远近高低各不同’，需要调动诸种手段，依靠多种手法才有作
为。在方法论上我是推崇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
的。但对复杂的事物在认识它和解剖它时，就需要运用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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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历史、社会等多种学科的知识。这样，采写深度报道，
才能给人展现和揭示一个立体的东西，才能雅俗共赏，让人受
到启迪。”
把握海面的“冰山”
镜头一：广深公路近200余公里沿线是珠江三角洲“三来
一补”企业最密集的黄金地带。星罗棋布的小镇墙头上，除
“专治男女不育”、“包治男女性病”这类广东城乡随处可见的
江湖广告外，最醒目的就是那花花绿绿的“招工启事”了。
王志纲正在抄写墙上的告示。
告示一：我厂现急需制袜女工10名。我厂长期货源足、
工资合理、稳定准时、有食宿安排……
告示二：我竹塘电子厂因扩大生产，现需招收年轻电子女
工多名。我厂货源充足、工资高、粮期准、有津贴，住宿方便
告示三：本厂现需要招收熟手半熟手女车工20名。本厂
有良好厂房、货源充足、粮期准、食宿免费、加班有津贴……
镜头二：小镇中心一家设备粗陋的酒店。白天卖酒食、夜
晚作歌厅、夜幕降临，伴随如潮如涌的打工青年，王志纲和另
一记者挤到了灯火辉煌的酒店前。歌厅内爵士音乐震天动地，
歌厅外一张别具一格的海报前站满了人。海报题头是：
樟木头酒店特邀：
广州大西洋轻音乐队
门票价每张3.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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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尚未正式开始，窄小的歌厅已是水泄不通，大门口却
还人头攒动，挤满了精神饥渴的青年们。据卖票者称：头夜门
票卖了250张，爆棚！今夜亦然。
两记者挤进歌厅，恍若进入美国西部片中牛仔们聚会的酒
吧：“老板娘”高坐柜台卖酒水，大厅内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
少男少女。墙跟腾出一块乒乓球桌般大小的地方，那就是“大
西洋”的舞台。激光闪烁，电声震天，一个男歌星在台上捶胸
顿足，放声嚎叫，伴舞的姑娘酥胸半露，长发披肩。乐队中站
着一个满脸胡髭、戴着墨镜、手舞足蹈的大汉，据说是“鬼马
歌星胡须佬”。
镜头三：就在樟木头酒店演出火爆之时，80%以上的打工
者还在灯火通明的车间里加着班。惠阳一家名叫新艺手袋厂的
企业，工人一月加班29个晚上，每晚3小时以上，有4个晚
上是通宵加班，一天干了近24小时。有的工厂，中午吃饭只
给20分钟时间，吃完饭马上接着干。
在东莞某塑胶厂，一个普宁山区来的温姓青年向王志纲诉
苦说：他在厂里干喷漆工。这种活不仅香港没人干，本地人也
不干。他也知道天天接触这有毒气体，无异慢性自杀。但他还
是要干。因为他不千，还会有别人干。
矛盾的现象，纷乱的是非，不合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