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单元36遭遇尬聊,我该怎么办?拉金的平凡

第六单元36遭遇尬聊,我该怎么办?拉金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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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单元第36


遭遇尬聊,我该怎么办?拉金的平凡


他是写平凡的大师


在这个网红经济的时代,我们见得最多的就是,人们不择手段,拼命地刷存在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不过我这次给你介绍的这位诗人,他就对刷存在感极度反感,主动逃避。


他是谁呢?他就是英国诗人拉金。拉金的一生很平淡,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一个公共图书馆工作,此后辗转在各个图书馆,最后当了赫尔大学图书馆馆长。他一辈子独身,没有出国旅行过,诗写得也不多,很少参加文学界的活动,就这样在英国的外省小城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他快去世的时候,官方准备授予他桂冠诗人的称号,也被他拒绝了。


不过,你可不要误会,以为读者不太接受他的诗。实际上可以说,拉金在英国是最受大众欢迎的诗人。如果说,20世纪上半叶英国诗坛的领袖是艾略特,那么下半叶的诗坛霸主就是拉金。


拉金的诗为什么受大众欢迎?用诗人沃尔科特的话概括就是,他是一个写平凡的大师。在他的诗里,平凡是值得一写的东西,是可以歌颂的东西,是可以让人感动的东西。他第一次让诗神缪斯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庸常。


那他是怎么写平凡的呢?我来总结三点。


他写出平凡国家里的平凡生活


首先,他写了平凡国家里的平凡生活。


这个平凡国家就是英国。你知道,大英帝国曾经特别强大,领土遍及全球,号称“日不落帝国”。可是二战以后,英国从原来的全球霸主,变成了一个普通、平凡的国家。它不光领土疆域大大缩小,国民的精神气质也处在衰落的过程中,变得狭窄、琐碎、平庸。


所以拉金在诗里,把英国写成一个“野草一样模糊的国度”。


他有一首诗写自己坐火车出行,满眼看到的都是这样毫无生气的景象:


经过宽阔的农场,影子粗短的牛群,以及


浮着工业泡沫的运河;


尤其可悲的是,这种场景不会改变,没有新意:


直到下一个小镇,崭新却毫无特色,


以数英亩拆除了装备的废汽车向我们靠近。


他所描写的英国生活,根本就没有战争、政治这种大主题,只是普通人面对生老病死的感慨、恐惧和悲伤。他并不悲叹帝国的衰落,梦想恢复往日的荣光,也不对这种可笑的想法加以嘲弄,只是从生活中挖掘那些温柔、甜蜜的东西,揭示平凡的真理。


比如,他在诗里这样写我们每天过的日子:


日子有什么用?


日子是我们的栖身之所。


就是说,日子并不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喜,但是我们还是要尽量快乐地过每一天,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他在诗里这样写一个没人住的家:


家多么凄凉。仍是被离弃时的模样,


保持着让最后一个离家者感到舒适的姿态


仿佛想将他们赢回来。

可以结合我们当下的情境设想一下,一个为了生计去北上广打拼的人,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推开门一看,东西还都是原样,是不是会油然而生一种凄楚?拉金就用寥寥数语,把这种感觉写出来了。


他写出平凡生活里平凡的人


其次,他写了平凡生活里平凡的人。


拉金的诗写英国的平凡生活,自然要写英国人,为英国人画像。他笔下的英国人,和缩小了的英国很相配,都很渺小、虚弱,都要无助地面对生活的无聊、时间的流逝,以及没法回避的死亡。


他有一首诗叫《布里尼先生》。这个布里尼是个什么大人物吗?不是,他是拉金的前一任租客。房东向他介绍说,布里尼先生一个人在这间房里住了一辈子,死后被抬走了。拉金心有所动,租下了这个笼子一样的房间,他躺在布里尼先生躺过的地方,想象着这个单身汉有什么样的癖好,爱吃肉汁还是酱油,怎么抽烟,怎么买彩票,怎样孤独地度过平凡的一生,内心充满了感慨和忧伤。


这就是拉金诗歌的主人公,身上几乎毫无光彩,但他平凡琐碎的人生却让人心动。他写的人物好多都是这样的,比如有个叫阿诺德的男人赚钱养家,晚饭后刚想看晚报,他老婆却让他在墙上钉一颗钉子,让他烦得要死;他还写过病房里年老的女病人,微笑的青春早已是60年前的事情,现在只有等待死亡召唤。


拉金的诗,看似调子很冷,其实是有很多对人的同情在里面。他有一首诗是写在一个年轻女士的照相簿上面的,就非常感人。他翻开相册,看到女士的各种形象,里面既有这样的——


扎着辫子,怀抱一只不情愿的小猫;


或身着毛皮衣裳,一个甜美的毕业生;


也有“真实的双下巴”。


相册展示出的甜蜜“太浓郁”,所以他哽咽着,感叹时光的流逝,也给那个女士祝福:


这相簿包容着你仿佛天堂,你可爱地


躺在那儿永不变样,


越来越小,越来越清晰,随着岁月的流逝。


他写出平凡的人的平凡感受


最后一点,他写了平凡的人的平凡感受。


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拉金对生活把握得这么精准,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就是这平凡的英国人中的一员,他并不比别人高哪怕一点点,对于同胞,他最能感同身受。


正是因为拉金把自己作为一个平凡的英国人来写,所以他的诗,传达了“二战”以后许多英国人的共同经历和感受。他在诗里这样写:


我整日工作,夜里喝得半醉。


四点钟醒来,我凝望着无声的黑暗。


窗帘的边缘变亮为时尚早。


这种状况其实很多人都有过,在清晨独自醒来,回顾一生,想起有好多的事没做,好多的爱没有施与,好多的时间都浪费了,不免有点懊悔和沮丧;但他还来不及懊悔和沮丧,因为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死亡的临近:


不安的死亡,又更近了一天,


使所有的想法变成不可能,除了何时


何地怎样将我丧命。


他还写了对工作的厌恶:


为什么要让工作这只癞蛤蟆


蜷伏在我的生活上?


写了对婚姻家庭的怀疑:


趁早跳将出去,


可别再养什么孩子。


写了对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悲观。他有一首诗,写两个人在床上的谈话。按理说,他们本该说些私密的话,可实际上呢?


然而越来越多的时间默默流走。


谈话的结果是无话可说。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就两个字:尬聊。


这些,都是最真切的感受。


那么,今天的我们,为什么要读拉金的诗呢?我的理解是,他的诗拒绝崇高,拒绝英雄主义,实际上离我们很近,容易引起我们的共情感受,也会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己,认识我们的生活,认识我们这个时代。生活也好,时代也好,人类的精神状况也好,可能都没那么理想,没那么美好,但你还是要勇敢地把它过下去。


结语


好了,这一讲我给你介绍了诗人拉金的故事,主要讲了三个要点:


第一,拉金作为写平凡的大师,写了平凡国家的平凡生活;


第二,拉金的诗写了平凡生活里的平凡的人;


第三,拉金的诗写了平凡的人的平凡感受。


最后,请你听一听拉金的诗《癞蛤蟆》,并且体会一下,拉金写到养老金时用了粗话,这在诗里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欢迎你和我一起讨论。


我向你推荐的拉金诗歌的中译本,一本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高窗》,一本是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菲利普·拉金诗全集》,后一本包括了对拉金全部诗作的评注。


这次的课就到这里,下一讲我会向你介绍以色列诗人阿米亥,一个善于让时间变形的人。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三书的清风阁

    看了你们的评论,忽然忘了我要评论什么…就一句吧: 在拉金的诗中,我读到我自己。谢谢雷格老师分享🌹

  • 1852785

    听课听了很多“三点”

    雷格说诗歌 回复 @1852785: 好像前一阵子流行这个,叫交付。有时只好把五点删成三点

  • 圈圈大人

    买了雷格老师推荐的拉金的《高窗》,装帧很好呢,感觉很全。喜欢,会好好读哦~

  • 13239216bat

    雷格老师讲的非常好,使我廓清了一些迷雾,有了很多收获,感谢!

  • Anael汐汐

    Days What are days for Days are where we live. They come,they wake us. Time and time over. They are to be happy in. Where can we live but days. Oh solving that question. Brings the priest and the doctor In their long coats. Running over the fiel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