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命运:第一章-生物学论据-1

第一部-命运:第一章-生物学论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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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吗?这很简单,喜欢简化公式的人这样说:女人是一个子宫、一个卵巢;她是雌的,这个词足以界定她。在男人嘴里,形容词“雌的”像侮辱一样震响;然而,他对自己的动物性并不感到羞耻,相反,如果有人谈到他时说:“这是雄性!”他会很骄傲。“雌的”一词是贬义的,并非因为它把女人植根于自然中,而是因为它把女人禁锢在她的性别中;如果男人觉得这性别是可鄙的,甚至在无辜的动物身上也是有敌意的,显然是由于女人在男人身上引起不安和敌意;可是,男人想在生物学中为这种感觉找到辩解。“雌的”这个词在男人身上产生纷至沓来的意象:一个巨大的圆形卵子突然咬住和阉割灵活的精子;可怕的白蚁蚁后,给填得饱饱的,统治着受奴役的雄性;雌螳螂、发情期的雌蜘蛛要嚼碎其同伴,吞吃掉;发情的母狗在小巷中奔跑,身后留下反常气味的轨迹;雌猴无耻地展露自己,怀着伪善的献媚躲在一边;那些最健美的雌性猛兽,母虎、牝狮、雌豹,在雄兽威严的挤压下柔顺地躺着。无生气的、不耐烦的、狡猾的、愚蠢的、不敏感的、淫荡的、凶狠的、卑下的,男人把一切雌性动物同时投射到女人身上。事实是,女人是雌的。但是,如果考虑这个问题时不再老生常谈,那么有两个问题立马摆在面前:在动物界,雌性代表着什么?在女人身上,表现的是何种特殊类型的雌性?

雄性和雌性是一个物种中出于繁殖目的彼此相异的两类个体,人们只能相应地界定它们。不过,首先必须指出,两性的物种分科意义本身并不明晰。

在自然界中,分科没有普遍实现。仅以动物来说,众所周知,单细胞生物,如纤毛虫、变形虫、杆菌等,其繁殖与有性生殖完全不同,细胞靠自身分裂和再分裂进行繁殖。某些后生动物是通过裂配生殖,就是说分段进行繁殖的,这种个体其起源也是无性的,或者是通过芽生的,就是说,个体分段繁殖是通过无性生殖现象自动产生的,在淡水水螅、腔肠动物、海绵动物、蠕虫、被囊动物那里观察到的芽生和分裂现象,都是非常有名的例子。在单性生殖的现象中,卵细胞是在没有雄性的参与下在胚胎中发育的,雄性不起任何作用,或者仅仅起次要作用:蜜蜂没有受精的卵子自动分裂,产生雄蜂;如果蚜虫有好几代缺乏雄性,没有受精的卵子产生雌性。人们用海胆、海星、蟾蜍进行人工无性生殖。但是,原生动物会出现两个细胞融合,形成所谓的合子;蜜蜂的卵子要产生雌性、蚜虫的卵子要产生雄性,则必须受精。某些生物学家得出结论,即使在能够单方面延续的物种中,通过外来染色体的杂交再生种质【注】,对后代的更新和注入活力仍大有裨益;因此,人们明白,在生命最复杂的形式中,性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唯有最初级的机体才会无性繁殖,而且这样还会穷尽其生命力。但这个假设今日被看做属于伪科学;观察证明,无性繁殖可以没完没了地进行,而不会发生任何退化;在杆菌中观察到的事实令人印象特别深刻;单性生殖的实验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胆,许多物种的雄性看来根本是无用的。再者,即使细胞间的交换被证明是有用的,但这种有用本身却显得像是无根据的纯粹事实。生物学注意到性别的划分,但即使它有目的性,还是既不能从细胞的结构中、不能从细胞繁殖的规律中,也不能从任何基本现象中得出这种划分的原因。


异质的配子【注】的存在不足以界定两性;事实上,往往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生殖细胞的分化并不导致物种分裂成两种类型,生殖细胞分成的两者可以属于同一个体。这是雌雄同体物种的情况,雌雄同体在植物中非常多,在大量低等动物中也可以遇到,其中有环节动物和软体动物。繁殖要么是通过自体受精进行,要么通过异体受精进行。关于这一点,有些生物学家仍然认为现有的分类是合理的。他们把雌雄异体,也就是不同的生殖腺【注】属于不同个体的系统,看作雌雄同体通过进化实现的较完善的形态;但相反,另外一些生物学家把雌雄异体看做原始形态,雌雄同体则是其退化。无论如何,一个系统高于另一系统的概念,牵涉到进化论,便导致最不可靠的理论。能够信心十足地断定的是,这两种繁殖方式在自然界中共存,两者实现了物种的延续,就像配子的异质性一样,有生殖腺的机体的异质性也像是偶然的。因此,个体分成雌雄两性,表现为不可变更的、偶然的事实。



大部分哲学把分成雌雄两性看成既定,却不想加以解释。人们知道柏拉图学派的哲学比喻:开始,有男人、女人和两性人;每个个体有两张脸、四条手臂、四条腿和相连的两个身躯;有一天,他们分裂成两个人,“就像切开一只蛋一样”,自此以后,每一半都竭力找到互补的另一半,天神随后决定,新的人类将由这不同的两半交配后产生。但是,这个故事只是力图解释爱情,而性别的区分首先被看做既定事实。亚里士多德没有对此做更多的阐述,因为如果说一切行为都要求内容和形式的配合,那么将积极的和被动的本原用于两种异性的个体则是没有必要的。因此,托马斯·阿奎那宣称,女人是一个“偶然出现的”人,这是从男性的观点提出性别偶然产生的特点。如果黑格尔力图从逻辑上建立性别论,那么他就不忠实于自己的理性迷狂说。据他看来,性别代表一种中介,通过它,主体作为类属,具体地得到实现。“类属在其中像结果一样产生,以抗拒其个体实在性的不相称,又像这样一种欲望,即通过与其物种的另一个体相结合,在这另一个体中重新找到自我感觉,并由此将类属包裹在其本质中,将类属引导到存在。这就是交配。”(《自然哲学》第三篇,§369)下文又说:“过程就在于此,即他们处于自在的东西,就是唯一的类属,唯一的和同一的主体生命,他们也如实地提了出来。”随后,黑格尔宣称,为了实现这个接近的过程,首先必须有两性的区别。但是他的证明并不令人信服,人们感到其中有过多条条框框要在整个过程中寻找三段论的三个项。个体和物种通过个体对物种的超越,在它们的真实性中得到实现,没有第三项也可以在生殖者与孩子的简单关系中进行,因为繁殖可以是无性的。或者,这两者的关系可以是两个同类的关系,差异在于同类个体的特殊性,就像在雌雄同体生物中常见的那样。黑格尔的描绘得出性别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意义,但他的错误总是在于将意义当做理由。男人正是在性活动中确定两性和两性之间的关系,正如他们在完成一切职责中创造其意义和价值,但是性不一定包含在人的本质中。在《感知现象学》里,梅洛—庞蒂【注】指出,人的存在迫使我们修正必然性和偶然性的概念。他说:“存在没有偶然的属性,没有能有助赋予它形式的内容,它不接受自身具有纯粹事实,因为它是运动,事实通过这运动得以承受。”这很正确。但是,同样正确的是,没有某些条件,存在的事实本身也显得像是不可能。在世上的在场,势必牵涉到一个身体的位置,它既是世界的一个事物,又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个观点,但这个身体不一定非要具有这样或那样的特殊结构。在《存在与虚无》中,萨特讨论了海德格尔【注】的论断,海德格尔认为,人的实在性,由于它的有限,注定了死亡;他确认,已结束的和暂时不受限制的存在是可以想象的;然而,如果死亡不占据人生,人与世界以及与自身的关系就会彻底被推翻,以至“人总是要死的”这个定义就不是一个经验真理,而表现为别的东西,所以一个生存者如果是不朽的,就不再是我们所说的人。他的命运的本质特点之一,是他的暂时生命之运动,在他之后和在他之前创造出过去和将来的无限性,物种的延续于是就关系到个体的局限;因此,可以将繁殖现象看做建立在本体论之上。但是,必须到此为止;物种的延续不带来性别的区分。性别区分要由生存者来承担,以至反过来这种区分进入存在的具体定义中,这是不错的。一个没有身体的意识,一个不朽的人,毕竟是不可想象的,但却能想象一个社会通过无性生殖来繁殖,或者由雌雄同体的生物来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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