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击余闻》第41篇 刘彭生

我的老朋友刘宝臣先生向我讲过他的故事：

我年轻时有一次乘船到甬上。这船是杉木做的，我在船里取出饼吃，但无论是躺下是坐下都很不习惯。快到宁波的时候，忽然遇上一伙强盗，说要劫持船主。舵工把船主藏了起来，却指着我对强盗说：“这人就是。”于是我被捆了起来，移到强盗的船上。

强盗的首领叫刘彭生，很有些蛮力。船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巨石。彭生把一块三百多斤重的巨石举起，向我展示他的勇力。舟中还有许多陈年老酒，彭生指着我，说我酒量大。于是众喽罗们争相给我灌酒，我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楼上，屋内到处堆满了破网和乱绳。彭生打开我随身的小箱子，发现了我的名纸。彭生认为凡是有名纸的都是当官的，于是我被看成当官的。我说自己不是，他们不信。

后来，刘彭生的母亲和妹妹来了。老太太今年六十岁，但是身体还很硬朗。彭生的妹妹二十来岁，端庄有礼，仿佛大户人家的小姐。老太太说彭生不堪忍受县官的暴虐，一怒之下当了强盗，但是从来没有妄杀过好人。先生如果能够平安回家，请告诉县官，不要捉拿彭生治罪。

一天晚上，彭生设宴招待手下群盗，因酒储在酒瓮中，让我给群盗倒酒。我心中盘算，看群盗都在乱哄哄地海吃海喝，就偷偷扔下酒瓢逃跑了。

彭生还有个叔叔，是个好人，他曾经表示要放我逃走。于是我这天晚上我就躲到了彭生的叔叔家里。老人恰好不在家，屋内堆满了稻草，我就蜷缩在稻草堆中。不一会儿，追我的来找到老人的家中，四下寻找我。其中一个用矛在稻草堆中乱刺，差点儿刺中我大腿。就这样，我被发现了。

彭生大怒，要把我杀了。危急之时，老太太赶到了，把彭生大骂一顿，带我上楼，叫我藏在她身后。彭生不敢杀我，只好对母亲说：“请母亲把刘宝臣锁起来，如果他跑掉了，会坏我大事。”老太太无奈，只得将我锁起来。第二天在厨房见了彭生的妹妹，姑娘显得很难过，替我除去锁栲，让我与她一起做饭。

第二天，天下大雨，彭生又劫来两个商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在强盗的窝里突然遇到老朋友，真是天下最快乐的事情。于是我们就一起商量，决定半夜用长绳缒下楼逃走。我们把绳子系在楼的栏杆上。谁知夜里下过雨之后，天气阴凉，我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一看，发现与我们一起被抓的那人已经逃跑了，而我与朋友却仍被囚禁中。

彭生要我写信给我的亲家，要对方拿一千两白银赎我。我的亲家久居官场，我来的时候就是准备投靠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来赎我。过了三天，赎金果然到了彭生手中，彭生大喜。老太太和彭生的妹妹却十分难过，舍不得放我走。半夜，彭生束上宽大的腰带，命我手抓着腰带，带我沿着山路前行。走什么路，是高是低，全得听他的。过了半天，就看见船灯点点，我知道到河边了。那船有一丈来长，十几个强盗横七竖八地躺在船上，我伏在其中，心中难过，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我就被到族父家中。族父在甬上经商，打算把我送回家乡。邻村的强盗知道了此事，认为我能以千金自赎，家里一定有钱，都打算劫持我。我的族父假装对轿夫说明日中午启程，其实我不到四更就动身出发了，从轿夫家取了自己的东西，连夜赶路，顺利回到了家中。那些打探我动静的强盗毫无准备，听说我逃跑了，一个个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