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一年级上·乐府诗《江南》| 吴地先民的歌唱

以风雅为志，与圣贤为友。大家好，我是徐晋如。欢迎大家收听由我主讲的中小学古诗文同步精讲节目。

今天要讲的是一首汉乐府的古词。这是一首很古老的诗歌，题目是《江南》。

《江南》属于乐府诗，什么是乐府诗呢，大家看到乐府这两个字，能不能猜一猜乐府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给大家一点提示：我们有一个词叫做“政府”，我们还有一个词现在不怎么用了，但是在古装剧当中用得很多，叫“官府”。那么政府、官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同学们都很聪明，猜得没有错，乐府也是一个官方的机构，它是一个官署。它是国家专门用来管理音乐的一种机构。乐府诗，是因为有了乐府这个官署而来的名目。

乐府诗最大的特点，是它的每一首诗，都配有音乐。我们的汉语诗歌，有一个特别悠久的传统，就是汉语的诗在最早的时候，都是合乐的。也就是说，在最早的时候，诗就是歌，歌就是诗。我们中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面一共305首诗，都是有音乐配合的。这种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乃至于到了隋唐的时候，有所谓的“声诗”。就是说那些诗，写出来都是要唱的。

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叫旗亭画壁，它是讲：唐代有三个著名的大诗人，一个叫王昌龄，一个叫高适，还有一个叫王之涣。这三个人有一次一起在酒馆里面喝酒，正巧楼上来了一群人，都是当时的歌唱演员，在一起聚会，并奏乐歌唱助兴。于是三位诗人中不知是谁说道，我们三个人彼此知名，但是我们到底谁的名气最大？今天终于有机会比一比了。我们来听这些演员唱谁的诗最多，谁就是我们当中的最厉害的那个。

有一个演员先唱了王昌龄的一首诗，王昌龄就用指甲在墙壁上画了一道杠，说：一首绝句。接着另一个演员又唱了一首高适的诗，高适也用指甲在墙壁上画了一道杠，说：一首绝句。过一会儿又有一个演员唱了王昌龄的另一首诗，王昌龄就又在墙上画了一道杠，说：两首绝句。所谓绝句，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一共四句的诗。

王之涣认为自己出名最早，但却没有人唱自己的诗，就有些着急。他就说，那些唱你们的诗的，都是过了气的演员。他就指着演员当中最漂亮的一个姑娘说：如果这位姑娘唱的不是我的诗，我终生不敢跟你们争雄，不敢跟你们比了。如果说这位姑娘唱的是我的诗，那么你们两个要拜我为师。果然，轮到这位姑娘开始唱，她唱的正是王之涣的名作，我们将来也会学到：“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个时候王之涣就哈哈大笑，拍着高适和王昌龄的后背说：田舍奴！余岂妄哉？这句话翻译成现代的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们两个土鳖，难道我骗你们吗？

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演员们就很奇怪，问道：“几位先生为何发笑呢？”于是他们三个人就把这件事情由头到尾讲了一遍。这些演员平时唱的都是这些著名的诗人的诗，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于是都非常激动，向他们下拜，说：“唉呀，我们这些人眼力不好，我们没眼光，神仙在跟前，我们都认不得。”又请他们三个到演员们的酒桌上，向他们敬酒，给他们唱歌，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这个故事说明，一直到唐代，很多的诗都是用来唱的。更不要说在隋唐的时候，还产生的一种新的音乐文体，叫曲子词。到了宋代就简称为词了。

我们常说唐诗宋词，宋词其实并不是到宋代才有，它是在隋朝、唐朝就有了，只是到了宋代的时候，词特别地流行，所以宋词取得了和唐诗一样崇高的地位。很多人把宋词也称作乐府，意思是：它也是可以歌唱的。我们刚才讲到，乐府最早的含义是官署，也就是官府的一个机构。这种机构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在汉朝的第二个皇帝汉惠帝的时期，就已经有了一个叫乐府令的官。同学们看古装电视剧，应该知道有一个词叫县令，意思是一个县的长官。乐府令当然就是乐府的长官。但是汉惠帝时候的乐府令，只负责管理雅乐，不负责管理俗乐。

什么是雅乐呢？雅乐是从特别特别早的周代流传下来的，代表了国家意志，具有通行全国的特征的这一类的音乐。它的旋律比较简单，比较庄严肃穆，所以很多人不喜欢。俗乐是各个地方的音乐。打一个比方来说，我们都知道，在中国戏曲当中最为高雅的是昆曲。但是因为昆曲太高雅了，所以它的演出卖票卖不上价，因为很多人根本听不懂，就不愿意花钱去听昆曲。然而很多的地方戏曲，比如说黄梅戏，越剧，它们的观众就非常地多。因为大家都能听得懂嘛，大家随口都能唱两句，所以就都愿意花钱买票。好比说越剧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想全中国绝大多数人都会唱。黄梅戏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样的曲子全中国人民都耳熟能详，所以喜欢的人就多。

汉朝的开国皇帝、汉朝的第一个皇帝汉高祖刘邦，他出身平民，他是普通老百姓，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普通老百姓做到了最高统治者的人。在他之前，所有的做最高统治者，乃至于做各个诸侯国的国家领导人的人，全部都是贵族。因为汉高祖是出身民间的平头老百姓，所以他就不喜欢雅乐，他就喜欢俗乐，也就是地方的音乐。具体来说他最喜欢哪里的音乐呢？汉高祖刘邦是哪里人呢？他是今天江苏省的沛县人。它在秦朝统一中国之前，属于楚国的地盘，所以刘邦就喜欢楚声，楚国的音乐。因为这是他家乡的音乐。汉高祖的这种爱好，也在他的子孙后代里延续下去了。

到了汉武帝的时代，就非常明确地去设立了乐府机关。它的具体的工作，是采集民间的歌谣来配上音乐。民间很多的歌谣，非常鲜活，非常有生命力，但是往往比较粗糙。我们现在说有一种民歌叫原生态民歌。什么叫原生态民歌呢？就是没有经过专业的音乐人士去加工过的民歌。这些原生态的东西很好，很有价值，但是它往往只能被当地人所喜爱。要想让民歌流传，被其他地方的更多的人所接受，就需要要专门的音乐人才，把它给规范化，使它变得更加地精美。

汉武帝时代设立了乐府这样的一个官署，它的主要的工作就是去采集民间的音乐，然后用这些音乐人才把它给规范化、精美化。

后世凡是由乐府这个机构所采集来、加工过的歌曲，都叫做“乐府诗”。后来的文人，模仿这些本来来自于民间的乐府诗而写出来的诗，也算是乐府诗。

乐府诗和我们经常读到的诗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乐府诗往往是分成好几段，这是根据音乐来的。音乐演奏完了一段，再接着演奏下一段，它的歌词也就跟着变化了。

我们今天要学的《江南》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江南》这首乐府诗可以分成多少段？这个问题是比较难的，大家了解就行了。《江南》这首诗，一共七句，实际上它是分为七段的。它一共七句，每句就是一段。乐府诗里面的一段，我们称之为叫一解，解是解开来的解，它的意思就是音乐的一个乐章。

为什么说《江南》这首乐府诗分为七段呢？这是因为古代的人记载过这个事，古人说，北方地区乐府诗是一章为一解；江南地区的音乐是一句为一解。也就是说它每一句都是独立的。

这首诗的韵脚在哪里呢？我们讲过所有的诗都是要押韵的。我们来找一找他的韵脚在哪里。江南可采莲，莲、莲叶何田田，田。鱼戏莲叶间，间。这三个字：莲、田、间，它们是互相押韵的。后面的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东、西、南、北，是不是每一个字都不押韵？其实，在汉代的时候，西和北是押韵的，这两个字的读音和今天有很大的不同。这个知识也太难了，同学们现在不需要掌握，我们可以认为后面的四句都不押韵。

这首诗在汉代的时候，不止是可以用来歌唱，可能还会带有表演。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假如你是导演，你该如何设计这首诗的表演呢？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首先是一群女孩子，她们手拿着荷叶、荷花，在舞台上跳着舞。其中一个，是领舞，也是主唱，她唱的是前三句，而后面四句，我想分别让四个人扮演成小鱼，在舞台上穿梭，每个人唱一句。同学们可以找几个小伙伴，大家一起按照这种方式，来演出这首诗。

下面我们首先把这首乐府诗给诵念一遍。严格来讲乐府诗是应该歌唱的，但是因为我们没有它的乐谱，我们只能用诵念的方式，把它诵念一遍。诵念完了以后，再给大家做一下讲解。

《江南》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听完了我的诵念，大家也可以找一找这首诗当中的入声字。那么一个是莲叶的叶，它的发音非常短促的，是叶 。一个是鱼戏莲叶北的北，它念北，这两个字是入声字。这首诗我们怎么样去读它呢？

首先我们要找出这首诗当中的一些关键的字，第一个关键字是什么？是江南。江南是一个空间名词，它是中国古代的人所认为的最美丽的地方，有美丽的山水，温和的气候，总之是让人非常开心的地方。

第二个关键词是采莲，采是采摘，采的本义就是人去搜集树木上面的种子。所以，采字上面是一撇加三个点，这其实是手爪的爪字。下面是一个木字。我们手爪放到木头上干嘛呢？就是为了要抓树木的果实。采莲是诗中人物的活动。采莲采的是莲蓬，莲蓬长得像我们洗澡的喷头，里面有一颗颗的莲子，那就是莲的果实。莲一般长在水里面，它的叶子长在水面上，但是在水底下的泥土里，还长着一种同学们都吃过的东西，就是莲藕。

第三个关键词是莲叶。坐着小船在水面上荡漾，一眼望去，都是漫无边际的莲叶，所以叫做田田。田田是什么意思呢？首先我们要理解，田田是一种特殊的词。它叫联绵词。

什么叫联绵词呢？它一般是两个字，两个字组成一个词，然而它的每一个字都与这个词没有太大关系，它是两个字联在一起，才能表达这个词的意思。所以你单独拿一个田，去解释田田，是解释不通的。因为田田只是一个读音，它的意思是茂密的样子。

当然我们也可以理解成田田是在形容莲叶的形状。如果把莲叶比成汉字的话，它像什么字呢？它就像一个田字。田的本义是田地，因为古代的土地，通过中间的小路进行划分，所以就形成了田的形状，莲叶它的样子正好就像是一个田字。所以古人也许就是因为看到了莲叶像一个田字，就说它田田的，像田地一样地连绵不绝，那么地茂密。

再一个关键词是鱼。在莲叶之间不单有采莲的女孩乘坐着小船在游荡。在水里面还有着活泼的小鱼，在游来游去。从我们人类看来，鱼是很开心的，所以在莲叶之间游戏。实际上鱼是不是开心，我们人类并不知道，这也不是《江南》这首诗的重点，诗的重点是通过鱼的开心来反衬唱歌的人的开心，来反衬坐着小船，在水上采莲的人的开心。

下面继续通过鱼的活泼，来展现人内心的欢快，你看那鱼儿在莲叶的东边，也在那里游来游去的，很开心的样子。在莲叶的西边、南边、北边到处都有欢快的游来游去的鱼儿，我的心情也是如此地快乐。

最后我们再讲一讲这首诗当中一个重要的字，就是第二句莲叶何田田中的何字。何是什么意思？何是多么，你看那莲叶是多么地连绵不绝，多么地茂密，这叫莲叶何田田。

好，我们今天的课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下一期节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