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魏晋南北朝】52 “太康文学”的“夜宴”

阮籍之所以"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其实本质上是因为他是站在三百年暗夜入口的孤独的知识分子。那么当地平线上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隐去的时候，暗夜来临，可是在漫长的暗夜开始，还有貌似繁华与喧嚣的夜宴，就像南唐覆灭之前也有《韩熙载夜宴图》。在三百年暗夜来临之前，首先出现的“夜宴”其实就是西晋的统一大业和晋武帝司马炎的太康之治。

太康文学有所谓被称颂的叫“三张二陆两潘一左”，“三张”是张载和他的两个弟弟张协、张亢。一家并称的有所谓“三曹三苏三张三袁”。“三曹”是指曹操父子，“三苏”是指苏轼父子，“三袁”是指明代袁洪道、袁宗道兄弟三人，然后“三张”指的就是西晋的张载、张协、张亢这三兄弟，二陆是陆机、陆云兄弟，两潘是潘岳和潘尼，一左当然就是著名的左思。在三张二陆两潘一左之后，西晋拿的出手的，还有刘琨、郭璞。其中代表西晋文学顶尖成就的二陆两潘一左，和后来的刘琨全都名列“金谷二十四友”。

为什么叫“金谷二十四友”？是因为他们经常在金谷园聚会，金谷园是石崇的园林，十分奢华。杜牧在《金谷园》一诗中写道：“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石崇用抢劫杀掠的财富建立了金谷园，但是石崇并不是太康文学中最典型的文人集团“金谷二十四友”的领导者，贾谧其实才是“金谷二十四友”真正的首领，而导致西晋崩盘的八王之乱，其实也是因贾谧、贾南风而起。

金谷园中这场繁华的西晋盛宴看上去灯红酒绿，喧嚣一时，太康文学中最顶尖的文人云集其中，可悲哀的是这场太康文学的“夜宴”之后，就是一个刚刚统一的王朝迅速的崩盘，而且它带来的结果还不只是一个王朝的崩盘，事实上是一个时代的分崩离析，接下来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华夏文明要经历长达三百年的漫漫长夜。

而金谷园中的这些文人们的夜宴其实在本质上成为后来三百年文明劫难之暗夜的污点证人。回头看，阮籍也是幸运的，虽然他站在慢慢长夜的入口，看着最后一缕光明，在地平线上隐去，可阮籍身上毕竟还有着光明的影子，还有着知识分子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可是那些进入了暗夜里的诗人，即便他们光鲜亮丽，在奢华至极的金谷园中享受夜宴的欢愉。可是作为一个诗人，他们生命价值的悲哀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深切的感知，这其实才是一个诗人、一个知识分子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