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学推荐语｜人人都在渴望伊甸园

你好，我是施展。

宗教学产生于19世纪，不过，它的研究对象，宗教，却是伴随人类始终的，是人类最初的精神成果，是人类知识树中，长出的第一个果实，所以我们这门旨在勾画知识树的课程，就把研究宗教的学科，宗教学，放在了第一板块。

不过，在这里，我不会给你解释宗教学到底怎么看宗教，那是王献华老师，这位国内顶尖的宗教学家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而我要和你聊的是，更为宏观的、人文视角下，宗教的价值。我们只有从最底层的意义上，知道宗教的价值，才能知道学习宗教学，对我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宗教是内在于心灵的情感诉求的】

首先，宗教是内在于人的心灵结构，与人类相始终的。

我们在过往的一般印象中，经常会认为宗教是一种愚昧落后的产物，所以，随着人类认识能力的逐渐提升，理性会不断扩展其边界，宗教也就会消亡了。然而这种认知是错误的，宗教并不是愚昧落后的产物，相反，宗教是内在于人的心灵结构的，与人类相始终的，换句话说，只要人类的心灵结构不变，宗教就会一直存在。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在过度夸大宗教的地位，不过咱们用一个案例来看一下，你就会发现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在2015年的时候，美国最高法院通过一个案例，裁决了同性婚姻在美国合法化。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不是一致通过的这个裁决，而是5：4的票数。少数派的大法官中有一个写出的反对意见，大致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支持LGBT的人提出，不要因为圣经里面反对同性恋就顽固不化，同性恋的平等权利不应该被剥夺，婚姻并不必须得是两个异性之间的事情；既然如此，我来问你，既然婚姻不一定非得是两个异性之间的事情，那为什么婚姻一定得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呢？为什么婚姻一定得是人跟人之间的事情呢？

问题问到这里，可能你会开始感觉有哪里不对头了。因为只要这种边界不断地被突破下去，总会突破到你无法接受的地方，你会觉得如果连这个底线都能突破，那还算是人吗？接下来我就要问你，为什么到了那个底线你就觉得不能突破了呢？凭什么你如此冥顽不化呀？很可能你会发现，从理性上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个底线不能突破，因为理性就是要不断反思嘛，凭什么反思到这一步就不能反思了？道理在哪里？

道理在于，如果突破了那个底线，会让你在情感上感觉到无法接受，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居然连这种底线都能突破，你也肯定不会跟他合作的。说到这你就发现了，这个道理根本就不在理性当中，而是在于情感当中。情感早就下意识中做出了选择，理性的功能只不过是帮你论证一下，让你以为自己是基于理性做出的选择，从而可以放下心理包袱，更加坚定执着地去追求自己在情感中所认可的价值。

说到这也就说明白了，人最底层的精神动力并不是来自于理性，而是来自于情感，日常状态下会让我们感到温暖、非常状态下会让我们奋不顾身的各种“价值”，根本上是我们的一种情感需求，而不是理性需求。这样一种情感性的需求，是内在于人的心灵结构的，我在一开始说到宗教内在于人的心灵结构，原因就在这里，这是理性根本无法替代的。现代社会跟古代社会的区别仅仅在于，古代社会明明白白承认那些价值是来自于宗教，现代社会则把那些价值包裹上一层理性的外衣，让人误以为理性已经把宗教驱逐走了。

所以我们可以说，人类的心灵结构中有一种内在的情感需求，这种需求外化出来就成了宗教。在可预见的未来，人类的心灵结构是不会变化的，所以宗教也会一直存在下去的。

【宗教让人能够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这样一种心灵结构所产生的宗教需求，对于人类有着巨大的意义。可以说，正是宗教让人超越于动物之上，成其为人。这可以从功利和价值的两个角度来展开解释一下。

先说功利的角度。人这种动物，无论从体型上还是力量上来说，都属于一种中型动物，那么人在食物链上就应该处在一种中间位置，可以吃那些比自己小的，但被比自己大的吃。然而现实是，人类站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碾压一切其他生物，这是怎么做到的呢？答案是，人类能够进行合作。

可是狮子、大象之类的群居性动物也能进行合作呀，为什么还是败给人类呢？原因在于，它们只能在血缘群体内部进行合作，这种合作容易实现，毕竟同一血缘群体就有着高度相近的DNA，它们仅靠动物本能就能形成合作。然而，越是大型的动物，生育能力越低，蚂蚁世界里，一只蚁后每天的产卵数量能达到500-1000枚，而大型动物一生最多只能生育十几二十个后代。所以这些大型动物所能形成的合作规模最多也就二十几头，超过这个规模，就不再有血缘相近性了，靠本能就合作不起来了。

人类则不一样，可以进行大规模乃至超大规模的合作，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甚至几亿人，都能合作得起来。这种合作规模远远超越于血缘群体之外，那就意味着靠本能做不到了。甚至可以说，这种合作是反本能的，因为你要和那些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配合，甚至为他们而牺牲自己，在战场上这种事情太常见了。这种牺牲对自己DNA的传播显然是不利的。

然而，人类在生物DNA之外还能找到另外一些共享的、自己也极为珍视的东西，即便自己死了，合作的其他人能够把它传承下去，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死就是可以接受的。这种东西不可能是物质性的了，而只可能是精神性的，也就是说，这群人有着共同的信念。这些信念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呢？答案就是，最源初的宗教。有了宗教之后，人类就不再像动物那样仅仅在生物DNA的层面上演化了，同时还在文化DNA的层面上演化，文化DNA的传播完全不受生育能力的限制，可以扩散到巨大的人群当中，从而形成大规模合作。

这种大规模合作就让人能够站到食物链的最顶端，看什么动物不爽都有能力灭掉它，几百人上千人的合作规模，要对付最多只有二十几头的大型动物群体，是很容易的。科学家们对史前社会的研究发现，一万二、三千年前美洲大陆上大型动物的灭绝与人类迁徙到美洲大陆的时间高度重合，尽管有部分学者认为大型动物的灭绝更可能是气候变化所致，但也有相当部分的学者认为人类的捕猎对大型动物的灭绝难辞其咎。即便早期印第安人的武器极为简陋，但依靠宗教所带来的大规模合作能力，仍然很轻松地站到了食物链顶端。

所以可以说，是宗教让人类超越于动物界之上，成其为人。

【宗教赋予人生存的尊严】

再来从价值的角度分析一下，正是宗教给了人类最初的意义框架，让人可以活出尊严和意义。

我们要说哪个人活得很有骨气，活出了人的样子，会说这个人“不食嗟来之食”；如果另外一个人不管什么样的饭都吃，我们会觉得那个人不大让人看得起。问题来了，两碗饭放在面前，一碗是嗟来之食，一碗不是，那么请你告诉我，这两碗饭在物理上有什么区别吗？当然什么区别都没有，所以对动物来说，当然是选择两碗都吃。可要想活出个人的样子，就是一碗能吃、一碗不能吃，这两碗饭如何能够出现这种质的区别呢？这种差别肯定跟物理属性无关了，只能是来自某种非物质的意义框架的赋予。

这种意义框架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呢？答案还是，最源初的宗教。是宗教告诉了人们什么是不能让渡的价值，通过宗教的视角，各种东西都获得了非物理属性的意义，世界不再是一堆冷冰冰的原子、分子堆积在一起，而是有着可以让人热爱、愤怒、温情、流连的情感属性、价值属性。所以我们说，是宗教给予人生存最初的尊严与意义。也正是这些价值构成了能够让人形成大规模合作的信念，从而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宗教，人之为人的必然】

所以，宗教是内在于人的心灵结构的，是与人类相始终的；是宗教让人超越于动物之上，站在食物链顶端，成其为人；是宗教给了人类最初的意义框架，让人可以活出尊严和意义。这是跳出宗教自身，站在人文视角下，我们能够看到的宗教根本价值。在可预见的未来，人类的心灵结构是不会变化的，所以宗教也会一直存在下去的，只是它的表现形式可能会发生变化。

我们马上能想到的宗教形式基本上就是传统的宗教形式，比如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等等，但不要以为这就是宗教唯一可能的表现形式。要想搞清楚宗教的可能表现形式，这些不同的表现形式都会对于社会、对于历史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对个人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就得从更根本的意义上理解究竟什么是宗教，一句话，我们想搞清楚宗教对人类、对人本身究竟意味着什么，此时就需要专门研究宗教的学问，也就是宗教学上场了。

宗教学究竟会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呢？这个答案需要真正的专家来告诉你了。我们邀请到了现在上海外国语大学任教的王献华老师来主讲这门课。王献华老师在以色列希伯来大学拿到圣经学硕士，在英国剑桥大学拿到亚述学博士，懂13门语言，其中10门都是古代的死语言，但要想走入人类最源初的秩序、最源初的宗教，这些死语言是无论如何绕不开的钥匙。王老师相当于是挎着一把屠龙刀，直接到人类最源初的时代去探寻人类秩序的奥秘。我们把王老师邀请来，跟你聊一聊他这么多年的思考所得。

让我们共同期待王献华老师带来的《人文通识100讲》的第一个板块，宗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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