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卦02 | 改革要有渐进的顺序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从上一集的介绍，你已经了解了革卦的结构是泽火革，在水与火并存的状态下，不可能不产生改变。所谓的“改革”，一定要到最后的阶段才能够完成，所以在开始和中间的过程，会有各种复杂的状况以及谨慎的考虑。我们就从它的六爻爻辞来看。            

初九的爻辞说：“巩用黄牛之革。”意思是：用黄牛皮做的绳子来捆绑。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个时候不可以有所作为。“巩”就是用皮绳把它绑牢。初九爻变，下卦成艮，艮为皮，“革”的取象来自于此。初九以阳爻居刚位，动力很强；但是时机未至，还不能够有所作为，所以要把它牢牢拴住。艮也是山，是土，其色为黄，而下卦离为牛，所以它爻辞说“黄牛皮做的绳子”，非常结实。初九的情况是，进行任何改革都要先稳住阵脚。条件尚未成熟的话，不可以推动改革。

接着，六二的爻辞说：“己日乃革之，征吉，无咎。”在上一集提过，革卦的卦辞说“己日乃孚”，而现在六二的爻辞说“己日乃革之”。这两处都提到“己日”，也就是以基本八卦配合十个天干。参考古代的“纳甲说”，离卦就是“己日”。也就是说你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到一半了，从己开始，等于是过了中间，代表旧的情况到了中间，可以进行改革了。“己日乃革”的“乃”这个字，代表不能着急，要等各种条件具备的时候，才能够动手。

六二在下卦离的中间，到了这个位置，就可以往前进了，慢慢推动改革之事。所以它会说前进吉祥，而没有灾难。《小象传》就说：“到了己日才来改革，是因为行动会有美好的结果。”（己日革之，行有嘉也。）六二跟上面的九五正应，所以它出现了“吉”。

到九三了，九三的爻辞说：“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意思是：前进有凶祸，正固有危险。变革之言三度符合，才有诚信。它的《小象传》说：“变革之言要三度符合，现在要往哪里去呢？”（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九三是阳爻在刚位，动力太强，并且它完成了底下的离卦，所以九三“不患不刚，患在太刚；不患不明，患在太明”。刚明而又过中，往前走会有严重的冲突，等于是“非凶即厉”的情况。幸好它有上六正应，是它唯一的出路。

上卦在兑里面，兑为口，可以言说，在革卦中是为“革言”。“三就”是三度符合。这个“三”是指从九三开始，九三、九四、九五，三个阳爻皆出现明显的变革。九三在下卦中，它听从上六之言，明白“革言三就”的道理，就可以安居其位，表现诚信，是为“有孚”。有了这种信心，“又何之矣”，就不必再躁动了。

九四的爻辞说：“悔亡，有孚，改命，吉。”意思是：懊恼消失，有诚信，改变天命，吉祥。它的《小象传》说：“改变天命而吉祥，是因为有值得信赖的心意。”（改命之吉，信志也。）九四已经到了上卦了，必须采取革卦的具体行动。它以阳爻居柔位，但是要时机成熟才有所行动，所以可以“悔亡”。九四的“有孚”，在于它处在互巽与上兑中，是下巽上兑的情况，也就是下随顺而上喜悦。它的心意得到上下信赖，是为“信志也”。

这里提到“改命”，是什么意思呢？九四在互乾（九三、九四、九五）里面，它又在互巽（六二、九三、九四）里面。乾为天，巽为风，引申为命，合起来就是天命。在革卦里面，九四要负责除旧布新，配合各种条件而为之，所以是“吉”。一般讲到汤武革命，是在九四的位置改命。商汤把夏朝革掉了，周武王把商朝革掉了。

到了九五了，九五的爻辞说：“大人虎变，未占有孚。”意思是：大人改变而形貌如虎，尚未占问就有了诚信。它的《小象传》说：“大人改变而形貌如虎，是说他的文采灿烂耀眼。”（大人虎变，其文炳也。）九五以阳爻居刚位，是既中且正、得位的大人。在革卦里面，它的改变像虎一样。虎是就它皮革的毛色亮丽美妙而言。

九五在上卦兑里面，兑是西方之卦。接照古代的天象之说，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右边的白虎正好在兑卦的位置，可以把兑卦理解为虎，所以说它是虎变。九五的正应是六二，六二在下卦离里面，离为龟，可供占卜。但六二对九五相应而从，是“未占有孚”，尚未占问就有了诚信，完全不需要疑虑。换句话说，九四“改命”之后，要靠九五与上六的具体表现，才可以使革卦大功告成。这也是卦辞“己日乃孚”的具体所指。

革卦的九三、九四、九五，爻辞都出现“有孚”两个字，这是革卦所特有的。连续三个阳爻都是“有诚信”，可见改革的时候，诚信是多么重要。上位者表现诚信，目的是要取得百姓的信赖。所以，在九三的时候，就开始说要改革了；到九四的时候，确实去“改命”了；到九五的时候就有“变化”了。从“改”到“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最后，革卦的上六爻辞说：“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意思是：君子改变而形貌如豹，小人变换了他的面目。往前进有凶祸，守住正固就吉祥。它的《小象传》说：“君子改变而形貌如豹，是说他的文采盛美可观。小人变换他的面目，是说他顺服而追随君子。”（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上六居上而无位，所以称“君子”。而前面的九五称“大人”，是因为他有位。

在革卦里面，所谓的“文”，是说他的德行与事功大放光明。豹与虎同科，两者有如兄弟，都属于兑卦的象。阳爻是大的，所以称虎；阴爻是小的，所以称豹。到了上六就不能再往前进了，所以说“征凶”。这时候如果守住正固就吉祥了。大人与君子虽然有一些分别，但是对于变化的要求是一样的，都是要把内在的光明（就是底下的离卦）展现出来，用以变化他的形貌，由内而外展现出来。

至于这里提到的“小人”，是指没有志向而尚未自觉的一般百姓，无法谈到内心的修养。革卦上卦为兑，兑为口，口在面上，所以只说他“革面”，这是就上六作为阴爻来说的。上六在兑卦中，兑为悦，小人喜悦而顺从九五之君。我们所寄望于小人的，是先革其面，使言行合乎规范，久而久之也可以及于内心，让他达到“洗心”的程度，合起来就成为洗心革面，最后也可能出现他的文采。

整个来说，革卦六爻的爻辞对我们多所警惕。在初九的时候，提醒你改革不能冲动，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要先稳住自己。到六二的时候，提醒你改革不能专断，不能够自行其事，要到“己日”才能去改革。到了九三的时候，提醒你改革不能急躁，否则“往则必凶”。到了九四的时候，提醒你改革不能有任何疑虑，必须付诸具体的行动。九五的爻辞说不用去占问，也知道结果是好的（未占有孚），因为已经一步一步到了大功告成的情况。到了上六，提醒你改革也不能过头，也是一个“往则必凶”的情况。

换个方式来说，改革一定要到上卦，才能够具体进行。九四是“可以”改革，九五是“能够”改革，上六是“追随”改革。九四是“可革在理”，九五是“能革在己”，上六是“从革在人”。这些都是要强调，改革的时候要一步一步地按照顺序去发展。

革卦六爻的爻辞，对于我们要在具体的状况中进行改革，已经很有启发性了。下一集我们会就一些历史故事与现代人的占卦，来看看革卦对人生还有什么启发。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