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驴叫
作者:张港
拿五线谱当蝌蚪文,拿简谱当数学公式,五音不全的我,竟曾经因声音而小有名气——学得一手好驴叫。
这您别笑,学驴叫者早有先贤,非自我始。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英年早逝,众文友送他,却无一诗一文,而是排上队,绕坟一周,个个伸张脖子,高一声低一声,冲坟头学上了驴叫,以此向文学朋友告别,并希望文学家在阴间也能常常有驴叫声可听。王粲生前最喜的声音就是驴叫,是个追星族,至于琴瑟箫管,全在其次。
可惜的是,我生不逢时,没赶上那热烈场面。清朝,向社会集资办学的山东人武训,先是以让人家“打一拳一个钱,踢一脚两个钱”的方式集钱,但人终是肉长的,身体受不住了。后来,武训发挥专长,改用“让俺学俺学驴叫,咱比真驴叫得好”的方法,这一招果然灵验,经济回报明显增长。义学办成了,还得了皇帝的黄马褂。可见武训叫出了一定水平的,也可见当时驴叫是大有听众的。
我学驴叫始于童年,走红于知青时代。
一次大颂扬文艺演出,几个屁小子连推带抬硬要弄我上台给大家亮几嗓。连长大怒:“这是歌颂文化大革命!闹得么!愿意听回宿舍叫去!”这才给我解了围。
一次,地头上,两个妇道薅头发、扇嘴巴,滚到了一起。连长使了牛劝劲也喊不停止,又不敢动手——两个女人都扯露了白肉。连长急得跺脚,吐唾沫。连长急中生智,将喊大家干活的电喇叭塞我手上:“喊——叫!”
我运足力气,冲着神圣的电喇叭“啊噢——阿噢——噢……噢……”一顿的驴叫。因为这是头一回为工作而叫,我用上了“二公求母”那种这精彩段子。
这一叫,围观的人个个乐得直蹦高,小子们个个乐得支持不了,在垅台上学驴打滚。这下没有参观者,两个女士斗志顿失,撒开手,也来看我了。从此,连长对我贼好。
说来呀,这公驴又名“叫驴”,这名突出了它善叫的特点。黔之驴“一鸣,虎大骇,远遁”,可见驴的鸣叫声那真不一般。曾经震撼世界的意大利歌唱家卡卢索,要求他的学生向驴子学习,他认为驴的发声是最合理的。你看,四蹄叉开,驴头高昂,肚子一鼓一扇,声音可达几十里外。这可真是科学,口腔、胸腔、腹腔共鸣。驴不是乱叫,而是相中了某母驴,因此特投入,特真情。和人一样德行,驴也有爱美之心。叫驴之靓之酷之帅,并非高大,并非毛色,而在乎叫声。
早先年,法库门、康平镇都是出驴之乡,因为驴,谁也不服,经常为驴争胜斗气。出产驴的地方,也出品贩驴的“驴客”。“驴客”走近村口,就蹲将下来,装上烟。一锅烟工夫,这村多少驴,几大几小,几公几母,好驴在那儿拴着,全部了然在胸了。
这年,一康平“驴客”牵头戗毛老驴,入到法库集。众“驴客”都当这人是牵着这驴是去汤锅的,没有人当一回事。可没想到,到得集外,那戗毛老驴站岗上,啊嗷--啊嗷--嗷--法库母驴受不了这美声引诱,纷纷甩下主人与当地的公驴,奔那声音而去。驴绊驴,缰绳缠缰绳,人喊驴,驴喊驴,整个大集可就乱了。法库人栽了大跟头,直到时兴“屁驴子”(摩托),才抬起头来。
公元前481年,波斯人与斯奇提亚人开仗。波斯人久战不胜,统帅大流士,想出了高招:用驴叫。旌旗招展,两军列队,号角吹时,只见波斯阵内冲出怪物一队,这东西比马小比羊大,两只大耳朵甚是吓人,尤其是它那叫声,让斯奇提亚人和斯奇提亚马惊骇、瘫软,乱了阵营。大流士打了一个大胜仗。原来,斯奇提亚人从未见过驴,大流士看准了弱点,打他一个冷不防。
学驴叫时,呼吸最深,气沉丹田,血压海泉,收入日月之精、天地之华,吐出沉积淤滞废气,声传四方,五藏为之振动,六腑得到摩擦,顿觉得心清天静,身如飞燕。鄙人常年不打针不吃药,不头疼不感冒,爱吃饭会睡觉,想来就是得益于学驴叫。
拿破仑有句名言:让驴与学者走在队伍中间。重视知识分子也重视毛驴,我赞成拿破仑。
日本来的朋友说,那儿的学生从来没有见真正的活驴,学校放录音,让学生体验驴叫。非常可乐。咳,其实呀他们都应该请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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