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 作者|毕飞宇 改编|左旗 朗读|冷墨噙香

大地 作者|毕飞宇 改编|左旗 朗读|冷墨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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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

作者|毕飞宇

改编|左旗

朗读|冷墨噙香

          一个村庄就像一座孤岛,它的四周是广袤的土地。

         我的老家,平原是唯一的地貌。那种辽阔无垠的平原,没有洼陷,没有隆起,处处都是一 样高。你的视线不会受到阻隔,你的每一次眺望都可以抵达极限,看见天地相接。

        我从小就了解到什么是"大"。那种"大"是迷人的,也是折磨人的。它不是沙漠或者海洋,再大也不过是跨越的距离。平原不一样,它是你劳作的对象,每一分、每一寸都要经过你的手。


   农耕时代,苍茫大地,每一棵麦苗都是手栽的,每一束麦穗都是手割的,这是何等艰辛,何等的艰辛!不能想,是的,有些事情你可以干一辈子,但一想就会胆怯,甚至于不寒而栗。


         有一年春节,我和父亲喝茶、聊天。父亲突然问我,如果把你送回到“那个时代”,做个农民,你会怎样?我认真想了想,说:“我可能早早就会死去。”父亲不再说话,整整一个下午,他不再说话。我深悔自己的冒失,父亲是“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我的回答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


        一年四季,农人辛勤劳作,大地呈现出不同的色彩。记忆中最壮观的是鹅黄色。那是经过农人的手,一棵一棵插下去的秧苗,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些农人不是画家,也不是文学家,但“青黄不接”这个词儿一定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一青一黄,一枯一荣,他们骨子里的悲欢,就是这两种颜色。


        除了色彩,大地还有各种声音。这声音很奇怪,你不能听,一听它就没了,不听它又来了。泥土在开裂,庄稼在抽穗儿,流水在灌溉,这些都是声音,像呢喃,像轻诉、像交头接耳,像枕边絮语。风起时,麦浪的汹涌是另一种声音。那是无数细碎的摩擦——叶对叶,芒对芒,秆对秆,汇聚起来,声音不大,却深沉、恢弘、绵延不绝。


   最初,我站在田埂上的时候,哪里懂得这些。眼前的景象浩瀚、壮烈、一望无际,我像是站在汪洋的岸边。我性格当中孤独的一面,或许就是这样留下来的。
      

        外部的宏大,注定会形成内心的寂寥。对一个孩子来说,大地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永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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