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中国赶上的三辆车与2020年的三危叠加

上半年能够想到的是这些很平凡的人，有些人是看到一个背景，有些是一个老朋友。给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2020年，我们每个人都在走出那个舒适圈，在舒适圈里面，你的朋友、你的环境、你的盈利模式，都非常的清晰。中国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商业社会了，有很多人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工作。

但今年很倒霉的是，2020年肯定是一个值得诅咒的一年，把我们都逼出了这个舒适圈，然后我们不断的试错，不断的焦虑，不断的挑战自己。甚至我们即便做了所有的努力，到了今天我们都不能说自己做对了事，可能我们都是在做一些错的事儿，在做一些无效的事。但是你还得这么干，你还得去做这些事儿，还得跑出自己的舒适区。所以今天我们首先要给这个值得诅咒的2020年一点掌声，也给自己一点掌声。上半年，我们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么怎么办呢？还得往下走，从昨天上午开始，姚洋开始讲课，讲到刚才的陆昊老师，前面的何茂春老师，李大霄老师，刘德科老师，都在和大家讨论各行各业在2020年正在发生的变化以及可能性。大家知道我是做产业研究的，我做中国企业史的，我们从大面来看，2021、2022、2023年等等，在看得见的3-5年内，中国这辆车会翻吗？

我们现在做第一个判断，中国这辆车大概率是不会翻的。为什么不会翻呢？

我觉得过去40多年来，中国非常幸运的赶上了三辆车，第一辆车，我们赶上了工业革命的“末班车”，1978年改革开放，那么多日本人、美国人跑到中国来开一个纺织厂、开一个饮料厂、开一个胶卷厂，开一个冰箱、空调、洗衣机厂，为什么？他们都热爱中国吗？不是的。是因为在那些国家和地区他们的劳动力成本很高了，他的内需已经非常饱和了，他们需要到一个更大的人口市场，劳动力很便宜、税收很便宜、土地价格很便宜，透视允许你任意的破坏那个地方的环境的那个市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产。所以把生产线搬过来了，把技术搬过来了，把管理制度搬过来了。

中国1978年刚刚赶上了这些国家完成了工业化革命之后的产业一个空窗期，承接了所有的产业制造能力。1978年中国是个短缺经济，一直到1993年才取消全国粮票，1998年就出现了产能过剩，我们用20年时间完成了整个制造业产能的进口替代。到2010年的时候，中国的汽车产销量超过了美国。今天中国2000多万辆汽车产销，相当于美国+德国+日本总和还多300万辆。全世界95%的智能手机是中国生产的，大家看到液晶屏，电视机75%在中国生产的，我们赶上了工业革命的一个“末班车”。

第二件事情是1998年网上出现、报纸上出现“产能过剩”四个字的时候，中国出现了一个新的行业，叫做互联网产业。到今年是百度20年，去年是阿里20年，前年是腾讯20年，中国互联网这波公司已经20年了。他们赶上了互联网革命的“头班车”。互联网的前十年PC时代，后十年叫移动互联网时代。前十年的PC时代，中国是完全拷贝硅谷模式，我们的搜索、新闻门户、即时通讯工具，都是从美国学回来的。但是最近这十年的移动互联网，全世界拷贝中国。中国所有的移动互联网的商业模式，都是中国人再造的。所以我们用20年的时间，赶上了互联网革命的头班车，中国可以说是被互联网改变的最为彻底的国家。今天在座的一千个朋友里，口袋里超过一百元的告诉我，有现金吗？（回答：没有）。你口袋里有500元现金你都怀疑人生。互联网改变的逻辑不仅仅是改变社交、支付，今年武汉封城哪一天还记得吗？1月23日。2月14日，杭州就有健康码了。大家记得当年美联社、CNN到中国来采访很奇怪，中国人有这么一个东西，是干嘛的？为什么中国20天时间就能发明出一个健康码呢？我们在移动互联网的应用层面，在全世界是最领先的。如果没有健康码，在座的各位可能今天还不能来到杭州吧。你现在进杭州，只要你出示当地的健康码就可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在过去的二十年，全中国所有城市公民卫生数据全网打通了。在今年3月份之前，上海市的卫生部门是不知道杭州市卫生部门的所有的公民数据的，就是因为这一次疫情，卫生系统数据已经全部打通了。所以我们赶上了头班车，我们今天能够聚在一起，还是拜互联网给我们带来很多的福利。

第三件事情，是移动互联网所带来的商业模式创新这个红利已经吃完了，所以今天有第三辆车叫产业智能化革命，叫“未来列车”。几乎所有的产业都跟产业智能化相关。

在疫情前，我们企投会有个同学是山东的，他们家是养猪的，去年12月份，那个会员带了他的儿子到杭州来看我，儿子是在曼彻斯特读大学的。毕业了，他希望儿子接班，这个哥们已经60多岁了，儿子才20多岁，老年得子。带了儿子到杭州来说，吴老师，你帮我跟他讲一讲，外面创业可苦了，回来接班。儿子说，养猪，哎……

我就跟他讲说，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你养猪要跟你爸爸养的不一样。他说养猪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就跟他讲，你看我刚刚从北京高通实验室回来，高通去年投资了一家企业，中国的，做传感器声纳技术的。养猪最怕猪瘟，猪瘟、鸡瘟发生以后整栏猪（鸡）就没有了。然后高通投资的这个中国公司是干什么的？是在猪耳朵上面装个传感器，然后通过声纳技术，收集猪发生的声音，声音一变动，你会不会有猪瘟、鸡瘟就会被预测出来，因为有这个声纳技术，他们实验了一下，所有养猪场、养鸡场的猪瘟鸡瘟的病发生率下降了90%几。你看这个技术就不一样。他就是一个好行业。所以当猪没有挂上传感器的时候，他叫第一产业，挂上传感器，他就坐上未来列车了。那个小年轻离开我的办公室可高兴了，他觉得养猪是挺牛逼的事情，猪耳朵可以装个传感器。有一个叫区块链原产地追踪技术，你可以把一个猪的养殖过程告诉给消费者，他到底吃什么饲料的，到底有没有听音乐，猪肉质量到底怎么样。所以，每一个产业，你看都赶上了这么一轮。

其实有疫情，咱们也在这个列车上，没有疫情，咱们也在这个列车上，所以中国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不断的产业迭代进步的一个过程。这两天何茂春、姚洋、金灿荣有讲逆全球化吧，讲双循环。各位你们要警惕的一件事情是，这三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全球化的过程。中国承接了中国国家的末班车，是不是全球化的过程啊。我们搞互联网革命，引进硅谷的技术，是不是全球化的过程。我们进行产业智能化的未来列车，是不是全球化的过程。所以无论是单循环、双循环、大循环、内循环、逆全球化，我是这么认为的，中国经济要走到未来，一定要更加勇敢的去拥抱全球化，人家越不让我们全球化，咱们越要全球化。如果人家封闭我们，咱们也不干了，那真的是中人家美国人的计了。整个发展过程，中国就是全球化最大的一个获益者，这个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过程。

今天问题在哪里呢？问题是我们好好的在做自己的谋划，在做自己的产业，在猪耳朵上面挂个传感器，在做各种各样的创新。

但是新冠疫情把我们这个节奏彻底打乱掉了，我们今年看到的2020年最大的问题是三危叠加。

第一个危机就是新冠疫情，我们看到很多人戴了口罩，其实戴不戴都一样，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第二件事情是中美贸易摩擦造成的中国逆全球化，打断了中国全球化的过程。第三个是企业正在进行的各行各业（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三班车”所给我们带来的巨大冲击，产业的转型升级的周期性节奏被整个贸易变化、销售变化给彻底的打乱了。所以我们今天所谓的三危叠加，来自于整个外部因素。大家发觉没有，这都是外部因素。所以中国的产业基本面，仍然是在“三班车”的整个基本逻辑上行走，整个外部因素造成了我们很多节奏的变化。这么听完以后，你的心会不会稍微定一点啊，整个基本面并没有发生变化，有变化的是外部因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新的压迫，带来很多新的挑战，所以让我们要进行反思，要进行变革。

今天我们这里做这场年中经济论坛的时候，疫情结束了吗？还没有结束。武汉开城那天大家记得吗？是4月8日。我4月8日开城，4月11日第一次出去就到厦门，到厦门看企业，第一去金牌橱柜，第二到安踏。只问他们两个老板一句话，复工率有多少？生产线复工率85%。服装是恢复了80%，橱柜恢复了60%，到今天可能大部分已经恢复了。我们今天基本还处在一个疫后消化期，大家戴口罩就是典型的疫后消化期，明明知道没有还戴着口罩？为什么？因为心理没过关。疫后消化期是两个，第一是心理的一个消化，到哪天大家都不戴口罩了，我们就进入到一个经济复苏期了；二是供应链的消化。今天大家在杭州，你们参加完这个活动以后，打的大概20元钱，有一条街叫武林路女装一条街，你们可以去看一看，这是杭州市女装、时尚最多的。我一个月前我从公司回家的时候，我让我司机专门绕到武林路回去，那是上个月晚上6点多的时候，经过那条街的时候，我就发觉一个景象，所有的灯都亮了，所有的店都开了，什么茶饮店、水果店、女装店都开了，但是人比原来少了一半多。其实我挺焦虑的，为什么？因为你在1月份到4月份关店的时候，你损失的是没有生意做，你还可以跟房东说，我没有生意做，你要给我减免1、2、3个月的房租。当我7月份经过那条街的时候，当所有的店都开的时候，房租你开支了吧，员工开支了吧，店开始开支了吧，水电开支了吧，货品开始进来了，如果你的流量只有原来的一半呢？你的亏损度肯定会大于你停店的时间段，那个时候叫没有收入，今天这个是实际亏损。所以我们今天还处在一个疫后消化期。

我们接着就希望能够进入到经济的复苏期，那就需要大家把钱拿出来。今天中国最爱国的是两类人，一个是敢于投资的人，第二个是敢于消费的人。2020年最美汉字，五个字——“报复性消费”。只要是报复性消费，都解决问题了，今天我们没有带孩子去旅游的，去旅游一趟。没有看过电影的，去看一场电影。跟朋友没有吃过饭，去吃个饭。我今天过生日了，请朋友来聚一餐。如果外面大家都戴口罩不安全，我买辆车行不行呢？交通怎么办呢？你只要敢投资、敢消费，中国经济就复苏了。所以今天我们还处在一个由疫后消化期到经济复苏期的阶段。复苏期首先要有信心，信心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