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声动我心》访谈四

访谈录继续，第四弹了~配音圈里的那些事儿~

采访嘉宾：小石头，瑞典籍华裔播音，对外汉语传播者、文艺爱好者。

被采访人：云雀，文坛小怪咖，长不大的娃娃脸。

以下简称：小、云。

小：因为长期在国外的关系，我对我老乡（老北京人）的生存方式一无所知，看了你的书的第一册就被惊到了。原来老北京人是这么无奈悲催，尤其是看到李天籁还住在半地下室，跟那样刻薄无理的小人做街坊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时代发展到这个程度，还有如此可恶之人。

云：你说的是扔烟头那件事还有放狗咬人对吧？都是我的真实经历。你在发达国家，有福利待遇和法律支持，我们就哈哈哒了，碰上这类小人算计，我们只能是一边忍耐，一边默默诅咒他赶紧去死。你也看见了，李天籁她们母女势单力薄，报了警也没啥大用，加上小区设施老旧，物业不作为，楼上要想祸害楼下很容易。

小：说些行业的吧，上次聊到配音圈揭秘这部分，现在我很好奇，想问第一个问题“配音是如何找活儿的？怎么样才能跟有声平台合作？”

云：这个话题现在说起来又比3年前难了不少。像我写的李天籁这样的，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且而立之年前后半路出家转行到配音，倒也无所谓，因为她那会儿赶上一个好时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有声APP平台提供书，配音选择，选好后用自己的设备录制，录制晚了登录上传，然后由大众和编辑审听投票，票数高的那个就能拿下该书了。”但这个情况我现在一看貌似也变了，我先说书里的这个情节，就是按照我上述流传设置的剧情，一点不假。

   但现在的情况是，很多平台把作者的书下方给相关配音社做私人承包，大家在APP后台找不到相关试音程序了，只能先绞尽脑汁签约一家配音社或者配音团体、企业，然后以员工的身份得到书稿，再试音再和配音公司签约，这样一来，配音与有声平台之间隔着一重关系——配音公司，有些像作家跟出版社隔着经纪人的赶脚。

   这样的话说实在坏处比好处多，以前不用什么经纪人中间商就可以直接跟平台对接、试音，走流程，合适就录，不合适就算了，但是现在中间隔着团体那就比较麻烦了。

     团体会扣除配音一部分钱财，还会有一些别的规矩和条条框框约束，加上有声平台的约束等等，给予配音的包袱反而多了。跟过去比，我感觉最近配音越发难了。

小：试音全程配音拿不到任何钱，得等到试音完毕，投票完毕，大家认可你了，你录书才能拿到钱？

云：大致如此，但是试音肯定是没钱的。你看我书里有个情节就挺虐心，李天籁声音好听，自认听了N多的书，感觉可以完胜一本。但她试了5本书的音，都没有一本成的。我相信这里有运气，但更有一个技巧和权谋，以及运气在里面。后来大树和抹茶君两人都帮李天籁纠错，并讲述了相关技巧，李天籁这次恍悟，发现自己之前的声音都是错的。

   但是我要声明一下，如果真是说拿下了其中的一本书，也只是先签合同后录书，最后结账。平台的信誉和知名度就很重要了，很多配音都跟我反映，某些所谓的平台都拖欠不给钱，以至于很多配音都不敢去那里接活。像我写的一些平台就还好，前给一部分定金最后再结一次账，也有的是最后统计一下总的小时数目一次性结算。

   但这个真的得碰运气，有些平台看着挺红火，其实已经江河日下了，数据什么的都是做上去的。这些都要配音自己识别，或者口口相传其口碑。

而且就算是听众给配音打赏，系统会扣除至少5成的钱，甚至更多，包括配音直播录书，都会被平台分成的。

小：你这里也写了不少平台和配音的冲突，拖欠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小黄书录制导致配音，最后被人恶意投诉，导致专辑下架”。

云：这个也是真事儿。这个还真是挺无奈的。李天籁的那经历我也一点没夸张。也许你们一直以为配音有权利挑选自己看好的作品，但实际他们比较被动，也很少有话语权。有的配音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做好每一本，但实际你去问她到底喜欢哪一本，她给你的答案可能出乎意料。

   有的配音虽然是女孩，但却喜欢男性化题材作品，像是科幻啊、魔幻啊推理啊，但是这些女配音，恰恰接到的都是“虐恋狗血”、“千篇一路的王爷王妃”、“穿越重生”，不但如此，有时候为了揣摩一个跟自己性格相悖的女主，还要逼着自己去进行各种演绎、改变，这种情况我一个特好的朋友就赶上过。用她的原话说“配完这个书，我简直要疯了，满脑子全是琥珀色的眼眸、我诅咒你这些话”。

  恶意投诉的人有时候也不是听众，可能又会相关机构、部门下基层抽查，如果恰巧有人投诉或者被他们发现，那你就是撞枪口上了。

   因为不是说单只有小黄文才能被查，像是一些没有授权的书目也一样会被下架。我在书里举了两个样例，一个是李天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了一本满是船戏的书，另一个是李天籁当时不懂版权法，读了她自认为超级好的鸡汤文，结果导致原作者投诉专辑侵权，全方位下架，读了白读的情况，大家可以自己去看整个矛盾过程。

小：配音要想跟平台搭建关系，除了你说的去幕后备好的书目里试音，还有什么呢？

云：那就是看自己运气了，像有的人不是做这行的，但自己喜欢，选了本人气旺的好书，边读边上传。最后人气暴增，平台主动上门求她签约的也有，但是太少了。这种配音需要运气和实力，在不太用权谋的情况下拔得头筹，我相信这种人是有造化的。

小：平台上传东西自由真是很重要。

云：对，但不是所有平台传东西都自由，我书里李天籁呆的那几个平台都还好，她在试音失败后不就自己录鸡汤文自己传嘛？这样可以直接跳过配音，过度到自主创建专辑的情况下，但是你这样弄情况说实在话肯定不如走公家试音来的好。

小：这样做等于很容易被淹没对吧？没人发现你。

云：对，所以有些配音，在录出一些知名度后就转战工作室和公司了。

小：那么，他们也像咱们一样投简历找工作？

云：不，还真不是，他们要想从有声小说转到大荧幕配音，需要熟人介绍。这个圈子据我所知，就跟相声圈似的，都是师傅带徒弟。没有人带着真的不行，自己愣了吧唧往里闯，弄不好会被人当笑柄的。

小：找相应的配音工作室难度很大？

云：对啊，你数数现在北京市有几家配音工作室？大家能用这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已经是极限了！就说一个小白领一个月的工资是6000，这个数目在北京还好，但是放在配音里，平均一个月接到的活计应该是8000上下。在大城市你算算这高消费，8千块能干嘛？北京城的消费高，但真正消费得起的是个别人，一个大城市能养活几家配音社团？何况做影视的就这么几家，你配了我就没得配，资源有限啊。

小：有声APP的构建和发展你书里也有写到，想问问这些都是真的嘛？

云：其实写的并不详尽，这些我知道的极少。APP的构建并不容易，很多人都不知道，一个平台要想生存就得先舍弃很多的人力物力，要想留住好的配音定然是要讲诚信花大钱的。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看得就是相关的利益得失。像大树之前就犯过一个错误，在没有合约的情况下，以口头约定和自觉性为前提约束合作伙伴，这肯定是不行的。在任何一个圈子里都有漏洞，但还是要先讲好利益分配然后落实到白纸黑字上才能牵制彼此，可别老拿情怀和三观说事。三观可以变，情怀也可以装！

小：书里的大树创业让我想起了赵宝刚的《奋斗》，感觉你这本书适合拍成那样的。燃、激情。

云：我的书还都挺燃的，像是没公开出版的一些类似于《声动我心》的书，不管是古装还是现代。但是大树创业这段，我的确有意模仿了《奋斗》，当年受奋斗激化很深，感觉被刺激了，而且这个剧看完后特别感慨，总是缓不过来。总想做些什么纪念一下、缓冲一下。

小：书里首先是描写了声动我心工厂的构建和内外结构、经营特色，包括房间设备你都写得很细，我看了觉得很有创意和激情。然后还有就是开幕式，你写到他们COS《反叛的鲁路修》。

云：其实很多不是科班出身的年轻人，之所以会走到配音这个圈里去，主要原因是因为自己喜欢日漫。日本的一些元素是我们无法去回避谈论的，不是说你回避日本，你就能变强。我认为我们应该正视它、结构它，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的书里，也有很多日漫的影子，创作时难免受他们影响。其他的中国青少年，尤其是95后更是如此。很多配音都是喜欢日漫，利用业余时间学日漫声优，最后走上这条路的。

小：在日本，声优是一个很棒的产业链，但在国内还是吃不饱饭的阶段。

云：没办法，我认识的人里极少有用有声书养活自己的，真的。我自己认为，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尴尬的情况发生，主要原因是我国的版权法不景气，这么多年没有及时调整，好的创意得不到保护和捍卫，导致好的配音配出来的东西得不到保障和维护。

   第二是因为我国人民思想老旧，总认为动漫都是幼稚不堪、针对孩子的东西，好像一个人上了10岁就不能再看动漫了，再看动漫大家就吐沫星子淹死你。这就阻碍了我国动漫的发展，导致很多配音没有活儿干，以至于无法让配音构建成偶像化的产业链，你们去看看日本，配音也就是声优啊，他们都是一人多能，除了配音，更是才貌双全，有的兼职主持、有的兼职演戏、唱歌，还有的做大型COS，真的都很棒很赚钱，大家能用爱好养活自己，还能拓展更多领域，要是你，你不做吗？但这些在我国都是梦一场，谁也左右不了，因为大众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第三是我国虽然不缺少有创意又认真的人才，但这种人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提拔。就拿我那朋友来说，最近因为配音她又不高兴了，不是她的错，还是源于合作伙伴不认真，搞得她心累。我也遇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况，自己写书很投入，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不客气地说，我拿出我的几版原始大纲那都是响当当的，再有就是我电脑库存的相关资料，你们都可以看看，我绝对是认真的作者，绝不打马虎眼。

   可是越是我们这样的人，有创意有责任心，合作伙伴往往敷衍了事，屡次欺瞒外加破罐子破摔。不但不及时沟通，还经常误事，我自己和我那配音朋友都赶上无数次了。最近我看她说说里又说起遇见类似的情况，我马上留言“嗯，我也遇见了，要不然新书早上市了。”

    在现实生活里，越认真越投入越有激情的人，往往被庸人、俗人扣上“较真、矫情、弱智、变态、怪物”的高贵头衔。我们这类人在世俗中特别少见。其余人等抱着看笑话不怕事儿大的心盼着我们出丑，这样就能更好的突出他们的“合群、正常、热情、活泼、会来事儿、随大流儿”。我憎恨如今社会里这种不正常的现状，但我无力改变，所以只能一笔当歌，写写出气罢了。

小：西方社会这点比较好，与众不同的人往往可以胜出，因为大众是给他们机会的。比如乔布斯，如此各色的人都能凭借一些好机会脱颖而出，但是国内不行，让人惋惜啊。

云：对啊，乔布斯传我目前听了几集，感觉就像你说的，但我们是在这里，一个信封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