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酷吏政治（下）：武则天为什么鼓励告密？

武则天什么都懂。

禁天下屠杀及捕鱼虾。江淮旱，饥，民不得采鱼虾，饿死者甚众。右拾遗张德，生男三日，私杀羊会同僚，补阙杜肃怀一餤，上表告之。明日，太后对仗，谓德曰：“闻卿生男，甚喜。”德拜谢。太后曰：“何从得肉？”德叩头服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预。然卿自今召客，亦须择人。”出肃表示之。肃大惭，举朝欲唾其面。

当武则天已经稳固了政权，而酷吏的边际效用递减，逐渐成为统治秩序的负能量时，就把酷吏抛出。酷吏的横行，让大臣们寝食难安，还跟有的家族和派系结下血海深仇。武则天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几个酷吏身上，把他们作为替罪羊，榨干他们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酷吏们的权力来源，直接来自于武则天。他们从登上舞台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看似横行霸道，但等统治秩序需要稳定时，他们也会被抛弃。

天授二年（691），左金吾大将军丘神勣以罪诛。

天授二年（691），周兴倒台。

文昌右丞周兴与丘神勣通谋，太后命来俊臣鞫之，俊臣与兴方推事对食，谓兴曰：“囚多不承，当为何法？”兴曰：“此甚易取。取大甕，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甕，火围如兴法，因起谓兴曰：“有内状推史，请兄入此甕。”兴惶恐，叩头服罪。法当死，太后原之。二月，流行岭南，在道，为仇家所杀。

天授二年（691），索元礼被处死。

长寿元年（692），万年主簿徐坚上疏，以为：“法官之任，宜加简择，有用法宽平，为百姓所称者，愿亲而任之；有处事深酷，不允人望者，愿疏而退之。”

长寿元年（692），监察御史朝邑严善思，公直敢言。时告密者不可胜数，太后亦厌其烦，命善思按问，引虚伏罪者八百五十馀人。罗织之党为之不振，乃相与共构陷善思，坐流欢州。太后知其枉，寻复召为浑仪监丞。

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笼头，枷研楔A191，摺膺签爪，悬发薰耳，号曰‘狱持’。或累日节食，连宵缓问，昼夜摇撼，使不得眠，号曰‘宿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苟求赊死。臣窃听舆议，皆称天下太平，何苦须反！岂被告者尽是英雄，欲求帝王邪？但不胜楚毒自诬耳。愿陛下察之。今满朝侧息不安，皆以为陛下朝与之密，夕与之仇，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颇采其言，制狱稍衰。

来子珣，长寿元年，配流爱州卒。

长寿二年（693），侍御史侯思止私畜锦，李照德按之，杖杀于朝堂。

王弘义流琼州，诈称敕追还，至汉北，侍御史胡元礼遇之，按验，得其奸状，杖杀之。

来俊臣累坐赃，为卫吏纪履忠所告下狱。长寿二年，除殿中丞。又坐赃，出为同州参军。俊臣将罗告武氏诸王及太平公主、张易之等，遂相掎摭，则天屡保持之。而诸武及太平公主恐惧，共发其罪。乃弃市。国人无少长皆怨之，竞剐其肉，斯须尽矣。

——这是明显向李唐集团靠拢。

没有人是完美的，哪怕是圣人，也有自己的缺点甚至秘密。告密者本身，也绝不完美。在这种情况下，告密破坏了人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是对道德伦理、社会秩序的破坏。在政治领域，鼓动告密，是破坏现有政治秩序和权力结构的有效手段。而且告密带来的恐怖，让人人自危，臣服于统治。但不能长久，长久则失人心。作为告密者，可以得到短期的丰厚回报，但是很可能给自己带来反噬。而对武则天这样的统治者而言，她熟悉人性的阴暗，用不着奖励，只要放手让人告密，就会有人为了好处而响应，最终瓦解社会关系，达到统治目的。

逮则天以女主临朝，大臣未附；委政狱吏，剪除宗枝。于是来俊臣、索元礼、万国俊、周兴、丘神勣、侯思止、郭霸、王弘义之属，纷纷而出。然后起告密之刑，制罗织之狱，生人屏息，莫能自固。至于怀忠蹈义，连颈就戮者，不可胜言。武后因之坐移唐鼎，天网一举，而卒笼八荒；酷之为用，斯害也已。

酷吏的结局都不好。开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

御史大夫程行谌奏：“周朝酷吏来子珣、万国俊、王弘义、侯思止、郭霸、焦仁亶、张知默、李敬仁、唐奉一、来俊臣、周兴、丘神勣、索元礼、曹仁哲、王景昭、裴籍、李秦授、刘光业、王德寿、屈贞筠、鲍思恭、刘景阳、王处贞二十三人，残害宗枝，毒陷良善，情状尤重，子孙不许与官。陈嘉言、鱼承晔、皇甫文备、傅游艺四人，情状稍轻，子孙不许近任。"

被屠杀最惨烈的，当属李唐宗室。我们下一节专门讨论。